脂婉心虚又不自在,尤其见欧阳珍珠还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打趣,她就更加尴尬了。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该误会了。
最重要的是,表哥为何不否认?
她忍不住悄悄瞥了眼男人的面容。
而他此时已转开了目光,看向梁启贤道:“原来梁大人还想抓本官表妹,用以威胁本官?可惜,要叫梁大人失望了。
本官来山庄之时,便带上了表妹,你派去的人,要扑空了。”
脂婉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表哥为何要她和珍珠混在那些瘦马当中,带她来攀云山庄了,因为他早就料到梁启贤会有此举动。
当梁启贤发现她并没有和陈九、姜十去句容取账册时,便会以为她还在别院。
所以梁启贤在带人攻入攀云山庄之际,还另派了人去陆家别院掳她。
为的是,谋害表哥失败时,还能用她来威胁表哥就范。
幸好表哥有先见之明,事先将她带来了攀云山庄。
否则,她势必落在梁启贤手里。
只是梁启贤如何那么笃定,捉了她,能让表哥就范?
想到梁启贤方才说的话,她抿了抿唇。
梁启贤这是狗急跳墙了,才会想到用她来威胁表哥吧?
看到脂婉出现的一刻,梁启贤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颓然,却又不甘心地朝陆湛咆哮怒吼,“陆湛,老夫小心谨慎半生,没想到,竟会着了你的道!”
陆湛嘲讽道:“梁大人没听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坏事做尽,泯灭天良,以为能瞒天过海?
当年,你贪墨河道工程款,偷工减料,致使河堤不稳,一场洪水,便将堤坝冲垮,害得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
在得知当时的句容县令手里,握有你贪墨的铁证时,更是派底下的人,伪装成匪徒,劫杀了脂煜夫妇,为了不走漏消息,你还不惜将你的那帮手下,全部处决,而今又为了账册,集结人马,意图谋害本官和表妹。
你如此丧行病狂,简直罪不容诛!”
他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抬高,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让人听得心头震憾。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在场的卫所士兵,全都捏紧了拳头,振臂怒喊:“杀了他,杀死这个狗官!”
他们当中,很多都经历过当年的那场洪水,亲眼看着百姓,还有亲人,死在了那场泛滥的洪水里。
脂婉亦是眼圈通红,攥紧了手心,都是因为梁启贤这个狗官,她爹娘才会那么早就离她而去,让她变成了一个孤女。
“杀了他!”
“杀了他!”
卫所的士兵们,群情激昂,有的甚至拿了刀,便要冲上前去,好在被陈九等人,及时拦了下来。
“大家稍安勿躁,梁启贤这个狗官,所犯的滔天罪行,自有陆大人来裁决,陆大人不会放过他的,大家放心!”
看着那些群情激愤,欲冲过来的士兵们,梁启贤吓得面色发白,身体往后挪去。
直到身体被台阶挡住,他才回过神来,强自镇定道:“本官乃朝廷正四品的官员,纵然有罪,也应交由三司会审后才能定案,陆湛,你无权私自对本官定罪!”
陆湛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他,“难道你不知道,皇上这次任命本官为钦差,给了本官便宜行事之权,必要时,可直接斩杀贪官污吏,无需交由三司会审?”
梁启贤瞳孔一缩,“不,这不可能,本官好歹是朝廷正四品的官员,你无权越过朝廷,直接处置本官……”
陆湛神色不耐道:“来人,即刻将梁启贤收押大牢,待明日查抄梁府后,于后日菜市口,斩首示众!”
立即有卫所的士兵上前,将梁启贤押了起来。
梁启贤脑子里嗡嗡作响,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陆湛不是说笑的。
他立即挣扎起来,“不,本官罪不至死,本官要上报朝廷,请朝廷裁决,陆湛,你不能监用职权,谋害本官!”
“你所犯,乃滔天罪行,便是死上一百次,都不足以抵消你所犯的罪孽,后日,本官亲自行刑,送你上路!”陆湛眉宇间一片森冷。
梁启贤吓得瘫软了下来。
众人只觉得空气中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散。
“这狗官,吓尿了!”
不知是谁,突然嗤笑了声。
脂婉反应过来,刚要朝梁启贤看去,突然,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怔住。
看着表哥那宽阔的背,她突然心乱如麻。
“梁启贤,你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陆湛沉声质问。
“有,下官举报曾巩,曾通判,江利,江同知等官员贪污受秽,还请陆大人,看在下官配合的份上,从轻发落,减免罪责……”梁启贤鼻涕眼泪齐流。
陆湛闻言,看向陈九和姜十,“你们拿本官手令,前往各府拿人。”
“是。”二人恭敬应下。
山庄里的一场动乱,在接近天明时,终于平息。
梁启贤被押走,陈九和姜十,也拿了陆湛的手令,带着卫所士兵,前往各府拿人。
见仇人已被定罪,即将问斩,父母的大仇得报,脂婉眼睛不由有些湿润。
她朝身旁的男人,欠身一礼,“多谢表哥为我爹娘,以及扬州百姓,做的一切。”
陆湛看着她眼中的晶莹,顿了顿,温声道:“这是我的职责,表妹不必谢我。”他手指动了动,终于还是上前一步,握住女孩儿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脂婉一愣,下意识地想退,但又觉得这么做,更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便没有退避。
她的目光清澈又坦荡地看着表哥。
陆湛垂眸看着她,薄唇抿了下,终是松开了手,淡声道:“天马上就要亮了,城中还有许多事情,等我去处理,我先回去,你和欧阳珍珠在这里好好玩,到时候,我再叫人来接你们。”
脂婉知道今日扬州城,必然变天,表哥必须回去镇场子。
“那表哥自己小心。”她轻声道。
“好。”陆湛应了声,上了侍卫牵来的马,而后一甩缰绳,带着底下的人,疾驰离去。
脂婉站在府门前,看着表哥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许久没有收回目光。
“人都看不见了,还看?”就在这时,欧阳珍珠打趣的声音,响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