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沉默良久，抬眸看了一眼敖广，见他满脸“我心里门清，你别想骗我”的神色，无奈的叹了口气。
“父王，他真的对我很好，您以后能不能，给他点好脸色？”
“不能。”敖广坐着转了一下身子，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他对你好不好，本王看得见。”
“在陈塘关的时候，他为了我学会了做饭烧汤，怕我吃的不痛快，每次吃饭都等我先吃完了，才会动筷子。”
敖丙也不管敖广信不信，他这一刻就是想把哪吒所有的好告诉他。
“逢年过节，父亲给了压岁钱，他都会自己留一点，剩下的全给了我，留的那点钱买了东西，还会分我一半。”
“总兵府不管是吃的，玩的，他都会让我先挑，哪怕我逗他说我都要，他也从未有过怨言。”
敖广似乎在敖丙情真意切的语气里，和他那沉浸在美好回忆里的神色，看到了炮仗不为人知的柔情那一面。
“修炼资源他也会让我先挑，铺床叠被也都是他学。明明很讨厌读书，也会因为李总兵佯装迁怒我，而能头悬梁，锥刺股。”
“他……”敖广心里五味杂陈，有些说不出话来。
敖丙口中的哪吒，和外面传言的哪吒，还有他亲眼见过的哪吒，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说实话，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敖广看着敖丙起身，走到房中桌案后，铺开了宣纸用镇尺压住四角，也起身跟过去站在了桌边。
敖丙右手从笔搁上拿起狼毫笔，左手扶住广袖，沾了墨，在宣纸上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侠骨悄藏卿意柔，刚锋尽绕寸情稠。
丹心欲揽星河誓，玉魄偏温岁月流。
敖广呢喃着他在宣纸上写下的诗，错愕偏头看着敖丙狐疑的问：“你十五岁时候作的这首诗，写的是他？”
“嗯。”敖丙搁了笔，看着敖广点了一下头，“父王，他真的很好。”
别再强调了。
敖广表示他一点都不想听。
他此刻尽管心有触动，但依旧不愿意相信，敖丙口中的哪吒和自己见到的是同一个人。
还怕敖丙是因为情迷失智，才编出这般的话来诓骗他。
敖丙见敖广这边劝不动，只能想着先去劝劝哪吒，让他不要和敖广硬刚了。
于是便和敖广行礼告退，离开了敖广的房间。
敖广很想验证敖丙说的是真话假话，但是自己去跟踪又怕看见哪吒那不安分的嘴和手，看的实在来气的很。
于是便叫敖闰去偷偷跟踪，再回来事无巨细汇报。
敖闰眉开眼笑就领了任务，还是拉着魅姬和杨戬一起去的。
美其名曰，人多吃瓜才热闹。
敖丙找到哪吒的时候，掌柜吵也吵不过哪吒，打也打不过哪吒，只能提前打烊。
“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哪吒双手掐着腰，腰上挂着钱袋，吹了一下散落到嘴边的头发，得意的哼了一声。
一转身，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挪不动步子了。
甚至还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打着鼓，震得耳膜都一阵忙音，忙音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夜幕如墨，笼罩长街。
远处人群如潮水来来那个往往。
那蓝发如瀑，左手捏着一把玉扇屈在身前，月牙白的身影逆着朦胧的光和人群而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哪吒震颤的心弦上。
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晕染出暖黄的光。
飞檐挂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敖丙的目光穿过浮动的夜雾和人群跌跌撞撞看向自己。
抿唇嘴角微勾起的笑，恰似从前上元夜仰头望见的漫天星子和孔明灯。
藏着当年烟花炸开时的璀璨，带着未被岁月吹熄的炙热。
月光揉碎在琉璃瓦上，灯笼将青石板映成暖金河，星子和光影晃在他眼里。
夜风拂动他的鲛绡纱衣，他就踩着金河，一步，一步，穿越人海走向自己。
平时让你多读书，你不是打架掏鸟窝，就是去赶猪。
此时此刻，哪吒看见敖丙停在自己面前，也只会在心里感叹一句：“卧槽，真他娘的美！”
“傻了？”
敖丙见哪吒一眼不眨盯着自己不说话，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哪吒回神后，清净的耳边突然爆发一阵嘈杂的喧闹，瞬间淹没了震如鼓颤的心跳声。
莫名其妙红了脸，抬起只手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看街上来往的人群。
好多人，到处都是人。
太耽误他把人扑倒了。
抓心挠肝的心，恨不得现在旁边摊子就是卖床的。
敖丙看着他问：“我听娘亲说，你为了五个铜板，和人吵了一天架？”
“嗯。”哪吒看着他，视线聚焦到他的嘴上。
“那吵赢了吗？”敖丙用扇子横着挡住了哪吒的眼睛。
“肯定吵赢了啊。”哪吒伸手抓下扇子。
“难得啊。”敖丙阴阳怪气瞪着他。
哪吒抽走了他手里的扇子打量几眼，“这个天带什么扇子？”
“你管我。”
敖丙左手抽回了扇子，右手背在了身后，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双手。
“你买的桂花糖糕呢？”
“淦——”
哪吒这才想起今天的正事，心虚的把脑子里的杂念都清空了，“忘了，净顾着让掌柜退钱了。”
敖丙没绷住低头笑了一下，“那五个铜板退你了吗？”
“说起这个就来气，他卖别人就是30文，卖我35文，非说是红莲付钱之前啃那一口，就要多出5文。”
怒气盈上哪吒面庞，他一边吐槽一边用手指着身后的紧闭的店铺门，满是怨气。
敖丙见他气的不轻，一想到他这样跟炸毛的狮子一样，和别人吵了一天。
最终也没有要到那五个铜板，没忍住低头笑出声，半天没止住笑。
“你还真是执着啊。”敖丙叹了一声。
“不是执着。”哪吒见他乐不可支的模样，瞪着他，“我是怕你骂我败家。”
“哦——”敖丙拖长了声音，“其实，五文钱不至于。”
“那我今天……”
哪吒蹬鼻子上脸，想要扯下钱袋的时候，才发现腰上空空如也。
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双手在腰上摸了好几圈，低头找半天。
“我钱袋呢？刚刚还在的啊。”
“你把钱弄丢了？”
敖丙盯着他的脸，笑容满面的脸，顿时蒙了一些层霜。
“不是。”哪吒一个头两个大，“明明刚刚还在的啊！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