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静静地跪在毡毯上,目光死死地盯着耶律延禧脚边堆积如山的北珠。
那些北珠圆润硕大,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而迷人的光泽。
然而,在阿骨打眼中,每一颗北珠都凝结着女真族人的血汗与泪水。
他的思绪瞬间回到半月前,银牌天使如恶魔般闯入完颜部,他们肆意抢走无辜的少女,少女那凄厉的哭喊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还有老猎人,仅仅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冒犯,就被辽兵用皮鞭抽得遍体鳞伤,老人佝偻着瘦弱的身躯,在雪地上艰难地爬行,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那血痕如同一条狰狞的伤疤,刻在阿骨打的心上。
这些痛苦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内心,让他的喉间涌起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愤怒的火焰在他胸腔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回禀陛下,我女真男儿皆以弯弓射猎、纵马杀敌为荣耀,不懂那些歌舞取悦之术。”
阿骨打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帐内,那声音坚定而有力,震得烛火都微微晃动。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们瞬间停下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马头琴的尾音也戛然而止,原本欢快的旋律在这一刻被彻底打断,整个大帐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耶律延禧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黑得让人害怕。
他猛地将手中的鎏金酒盏朝阿骨打狠狠扔去,酒盏如同一颗流星,擦着阿骨打耳畔飞过,在毡毯上砸出一个深色的酒渍,溅起的酒水还沾湿了身旁部族首领的衣袖。
那首领吓得浑身一颤,如同被电击一般,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是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大胆!竟敢公然违抗朕的旨意,你这是想造反不成?”耶律延禧怒吼着,他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阿骨打生吞活剥。
他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案上的酒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地上,昂贵的瓷器应声碎裂,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酒水在地面上肆意流淌,蜿蜒成一条曲折的河流,浸湿了名贵的地毯,仿佛是大地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愤怒而流泪。
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在穿堂风中剧烈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帐幕上,恍若群魔乱舞。
其他部族首领们大气都不敢出,有的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仿佛那是世间最有趣的东西,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逃避耶律延禧愤怒的目光;有的悄悄往身后缩了缩,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地缝里,生怕被辽帝的怒火波及。
几个契丹贵族醉醺醺地站起身来,眼神中透着凶狠与鲁莽,他们拔出佩剑,剑刃出鞘的寒光在帐内闪烁,如同夜空中闪烁的寒星。
他们叫嚷着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声音中充满了傲慢与偏见,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恐惧的气息,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触即发。
吴乞买静静地跪在阿骨打身后,他的手心早已沁出冷汗,汗水将身下的毡毯都浸湿了一片,形成了一个深色的印记。
他望着兄长阿骨打那宽厚的后背,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如同蜿蜒的小蛇,彰显着兄长内心的愤怒与不屈。
他不禁想起幼时在冰原上迷路的那次经历,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寒风如刀般割着他们的脸庞。
阿骨打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艰难地在冰雪中前行,走了整整三天三夜。
后背上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是那样炽热,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给予他生的希望,支撑着他度过了那段绝望的时光。
此刻,兄长的脊梁依然挺得笔直,像极了那棵在暴风雪中屹立不倒的老松,坚韧而顽强,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与压力,都绝不屈服。
就在侍卫们的刀刃即将出鞘,一场血腥冲突即将爆发的千钧一发之际,萧奉先迈着沉稳的步伐,不慌不忙地走上前。
他手中的象牙笏板在烛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如同一片宁静的玉片。
他轻轻抬起笏板,恰到好处地拦住了侍卫们刀刃上闪烁的寒光:“陛下息怒,这些生女真毕竟地处偏远,不通教化,若因一时之气杀了他们,恐有损陛下天颜,传出去也会被天下人诟病。”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担忧,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既维护了耶律延禧的威严,又为阿骨打等人求了情。
耶律延禧重重地哼了一声,绣着金线的衣袖甩出一个凌厉的弧度,转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帐帘后,衣袂带起的风,吹得烛火一阵剧烈摇晃,仿佛是这场风波的余韵。
阿骨打缓缓起身,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众人,却发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感到窒息。
其他部族首领们纷纷避开他的目光,有的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饰,低头仔细摆弄着衣角,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有的端起酒杯假意喝酒,眼神却游离不定,连酒液洒在衣襟上都浑然不觉,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几个胆小的甚至微微发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生怕辽帝的怒火牵连到自己,整个大帐弥漫着压抑而恐惧的氛围,如同一个无形的牢笼,将众人紧紧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