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青崖在廊下禀道:“大人,夫人,厨房煨了您最爱的莲子羹,可要端来?”
秦瑜与阮卿卿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端来吧。”
青瓷碗里,莲子软糯,红枣香甜,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眉眼。
秦瑜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递到阮卿卿唇边:“小心烫。”
看着她小口小口吃下,他眼中满是宠溺。
曾几何时,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令人畏惧的丞相,如今却甘愿为一人洗手作羹汤。
用过羹汤,天色已暗。
秦瑜牵着阮卿卿的手,漫步在相府花园。
月光如水,洒在蜿蜒的小径上,照得满地茉莉泛着银光。
他们走过紫藤花架,当年刺客突袭的惊险仿佛还在眼前;
路过荷塘,又想起今夏要一同赏荷采莲的约定。
“其实,我早该带你来看这月色。”
秦瑜停下脚步,将阮卿卿搂入怀中。
“从掀盖头那天起,我就该知道,你不只是我要护的人,更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
阮卿卿抬头,望着他温柔的眼眸,心中满是感动。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过去的都过去了,往后的日子,我们还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
话音未落,天空中忽然绽放出绚丽的烟花。
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两人的面庞,也照亮了相府的每一处角落。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阮卿卿忍不住惊呼出声。
“喜欢吗?”
秦瑜在她耳边低语,“特意为你准备的。”
原来,他早已命人安排,要在这个特别的夜晚,给她一场独一无二的浪漫。
烟花渐散,余辉仍在天际闪烁。
阮卿卿靠在秦瑜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曾经,他们在权谋的旋涡中挣扎;
如今,却能在这一方天地里,静享岁月的温柔。
夜色渐深,相府归于宁静。
秦瑜与阮卿卿携手回到卧房,红烛重新燃起,映得满屋温馨。
这一夜,没有朝堂的纷争,没有刺客的威胁,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春去秋来,相府的茉莉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阮卿卿站在妆奁前,铜镜里映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丫鬟捧着新裁的襦裙在旁候着,裙角绣着的并蒂莲与袖口的小老虎相映成趣。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淡淡的墨香。
秦瑜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太医说你该多歇着。”
“书房的密报看完了?”阮卿卿转身,指尖拂过他眉间未展的褶皱。
自新帝亲政后,朝堂虽已安定,可秦瑜仍习惯性地为政务操劳。
案头那盏她亲手挑选的油灯,不知多少回映着他批改奏折到深夜的身影。
秦瑜笑着将她带到软榻旁,案上摆着一叠宣纸,墨迹未干的字迹力透纸背:“给孩子起的名字,你瞧瞧。”
阮卿卿翻开,纸上列着数十个名字,从“安”“宁”到“承”“泽”,字字饱含期许。
她的目光突然停在最末一行——“知许”,旁边小字批注:“相知相许,岁岁长安”。
窗外忽然传来孩童的笑闹声,是隔壁侍郎家的稚子来相府玩耍。
阮卿卿望着院中追逐蝴蝶的身影,想起去年上元节。
秦瑜带她去看灯会,花灯如昼的长街上,他紧紧护着她避开拥挤的人群。
在许愿树下为她系上红绸,说愿她一生顺遂无忧。
“等孩子出生,”
秦瑜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要带你们去游遍大江南北。去苏州看外祖母住过的老宅,去塞北骑最烈的马,还要在每个月圆之夜,陪你看尽万家灯火。”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一如当年在血色雨幕中许下的承诺。
暮色渐浓时,相府厨房飘出阵阵香气。
今日是秦瑜的生辰,阮卿卿特意下厨,做了他最爱的糟熘鱼片和翡翠羹。
餐桌上,烛火摇曳,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秦瑜夹起一箸鱼片放入她碗中,自己却先尝了口汤:“温度刚好,夫人快吃。”
夜深人静,秦瑜搂着阮卿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他轻轻抚过她的小腹,感受着生命的律动。
曾经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权臣,此刻只愿守着这一方温暖。
将余生的温柔都予这世间最珍贵的两人。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诉说着岁月的悠长。
相府的茉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香四溢,似在祝福这对历经风雨的璧人。
从此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
在这烟火人间,共赴白首之约。
转眼秋霜染白了庭院的茉莉枝桠,阮卿卿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怀中襁褓里的婴孩正攥着她的指尖酣睡。
窗外忽然响起清脆的铜铃声,是秦瑜下朝归来的信号。
她抬眸望去,正见玄色身影穿过垂花门,脚步比往日急切几分。
“可是累坏了?”阮卿卿轻声开口。
秦瑜却屏息走近,生怕惊醒熟睡的孩子,他的目光落在婴儿粉雕玉琢的脸庞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这曾握剑翻云覆雨的手,此刻小心翼翼地抚过孩子柔软的胎发,声音比晨露还轻:
“今日朝堂无事,陛下还赐了小儿一对长命锁。”
说着掏出镶金嵌玉的锁片,上面“平安”二字正是新帝御笔。
暮色漫过窗棂时,厨房送来了酒酿圆子。
秦瑜端起碗,用银匙细细撇去浮沫,才递到阮卿卿唇边:“加了桂花蜜,甜而不腻。”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屏风上,交叠的轮廓里。
他喂她吃甜羹,又时不时探身轻拍襁褓,动作娴熟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更漏至三更,孩子突然啼哭起来。
秦瑜比乳母更快一步抱起婴儿,在屋内来回踱步。
他压低声音哼着江南小调,竟是阮卿卿曾随口提过的儿时童谣。
月光透过纱幔洒在他身上,将玄色衣袍染成淡淡的银灰。
这一刻的铁血丞相,成了最温柔的父亲。
“原来相爷也会哄孩子。”
阮卿卿靠在床头轻笑。
秦瑜低头望着怀中渐渐安静的孩子,眼中泛起笑意:
“为夫特地向户部侍郎讨教的法子,他家中七个儿女,经验颇丰。”
说着将婴儿轻轻放回摇篮,转身时却见阮卿卿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那相爷可愿再多学些?”
她的指尖划过他手背,“听闻儿女双全才是圆满。”
秦瑜呼吸一滞,忽然倾身覆上,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夫人这是在给为夫出难题?”
话音未落,窗外骤起夜风,吹得满院茉莉簌簌作响,摇碎了一地月光。
晨光初现时,相府上下已忙碌起来。
厨娘开始准备江南风味的早膳,丫鬟们修剪着即将绽放的茉莉枝。
秦瑜握着狼毫,在宣纸上写下“知许”二字做成匾额,准备挂在孩子的寝殿。
远处宫城传来悠扬的钟鸣,与相府内的欢声笑语交织成曲。
这场始于权谋的姻缘,终究在柴米油盐的浸润中,化作了最绵长的锦绣长歌。
当岁月将刀剑锋芒磨成绕指柔情,他们守着相府的一方天地。
看着孩子牙牙学语,静待茉莉年年花开。
在烟火人间续写着属于他们的岁岁长安。
十年后。
暮春的风掠过相府朱漆长廊,卷起满地落英。
十岁的秦知许蹲在茉莉花丛边,胖乎乎的手指捏着支竹蜻蜓。
忽然瞥见父亲玄色官袍的衣角,立刻蹦跳着扑过去:“爹爹!娘说你从宫里带回了好玩意儿!”
秦瑜笑着将女儿抱起,袖中滑出个精巧的香囊,绣着的并蒂莲栩栩如生:
“陛下赏的苏绣,明日让你娘给你系在裙带上。”
话音未落,廊下传来熟悉的轻笑,阮卿卿倚着雕花槅扇。
鬓边新簪的茉莉与身后花树相映成趣,眼角细纹里都盛着温柔。
“又惯着她。”
她接过女儿,指尖拂过秦瑜发间沾染的柳絮,“早朝可还顺利?”
秦瑜顺势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
这些年她主持相府诗会,又在城郊办了女学,素手早不似闺阁时娇嫩,却让他愈发着迷。
“边疆战事已定,”
他压低声音,“下月休沐,带你们去扬州看琼花。”
知许突然从母亲怀中探出脑袋,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转:
“那我们要坐画舫!还要吃蟹粉小笼包!”
“都依你。”
秦瑜刮了刮女儿的鼻尖,余光瞥见书房方向。
晨光穿过窗棂,照在案头那叠泛黄的信笺上——
是先帝年间的密诏与奏折,如今早已成了压箱底的旧物。
唯有最底下那张素白笺纸,还留着当年阮卿卿抄经时不小心滴落的墨渍,晕染成小小的花。
入夜,阮卿卿在梳妆台前卸钗环,铜镜里映出秦瑜倚门而立的身影。
他望着她发间银丝,忽然想起初见时红盖头下的惊鸿一瞥。
想起血雨腥风中她坚定的“我信相爷”,喉间不禁发紧。
“在想什么?”
她转身时,茉莉香混着熏香萦绕而来。
秦瑜伸手将她纳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在想……若不是那场赐婚,该如何才能遇见你。”
阮卿卿笑着推开他,指尖点在他心口:
“怕是你早就派影卫打探过,寻个由头来娶我。”
烛火突然摇曳,映得她眼角的笑纹愈发温柔。
“不过要谢先帝,让我在最好的年岁,遇上了最好的你。”
窗外,茉莉在月光下悄然盛放。
隔壁传来知许熟睡的呓语,远处更夫敲过二更,梆子声悠悠荡开。
秦瑜拥着此生挚爱,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
忽然觉得,这历经波折才换来的寻常岁月,才是最珍贵的圆满。
而那些权谋倾轧、血雨腥风,终究都化作了相府花架下的低语。
化作了女儿枕边的童谣,化作了夫妻二人鬓角的白发。
在时光里酿成了最甜的酒,最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