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紫色迷雾如活物般翻滚，粘稠得仿佛凝固的墨汁，将灵桃树周遭的厮杀声扭曲得愈发刺耳。那声音不再是狐族特有的尖锐嘶吼，反倒像是无数根生锈的铁针在刮擦岩石，每一声都刺得人耳膜发颤。雾气边缘不时鼓起一个个脓包似的凸起，又骤然塌陷，仿佛有隐形的巨兽在其中呼吸，连空气都跟着泛起令人作呕的腥甜。月飞踏前半步，靴底踩在湿漉漉的落叶上，竟没发出半点声响——雾气早已将所有动静都吞噬殆尽。
他腕间骤然发力，腰间佩剑感应到主人的怒意，“铮”地一声破空出鞘，剑身上流转的银辉在灰紫迷雾中劈开一道短暂的亮痕。月飞目光如炬，锁定迷雾最浓郁、厮杀声最惨烈的方向，手臂猛地前送，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白剑气脱剑而出，带着呼啸的劲风直刺迷雾核心。然而，那足以劈开山石的剑气刚撞上雾气，便像是投入沸水的冰雪，瞬间被灰紫色的浓雾包裹。肉眼可见的银白光芒在雾中挣扎了数息，随即一点点黯淡、消融，最终只在雾气表面泛起一圈微弱的涟漪，便彻底没了踪迹。
“这雾能消解灵力，硬闯不行。”月飞猛地收剑回鞘，剑脊与剑鞘相撞的脆响竟也被雾气削弱了大半。他皱紧眉头，抬手抹了把额头，才发现掌心已沁出薄汗——方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他三成灵力，却连迷雾的防御都没能撼动分毫。更让他心惊的是，佩剑上的灵光竟比往常黯淡了些许，显然是被雾气中的邪祟之气侵扰了。
雅玲连忙上前半步，将他护在身后，同时取出怀中的仙镜。那镜面本如秋水般澄澈，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翳。她将仙镜举至眼前，凝神望去，镜面流转的灵光突然剧烈震颤，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扎入双目，逼得她下意识闭紧眼睛，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好强的邪力。”雅玲揉着发酸的眼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镜中迷雾里有无数细小黑影，像是附着了怨灵之气，它们在啃噬镜面的灵光。”
肖飞始终没有妄动，他蹲下身，指尖的灵玉早已烫得惊人，温润的玉身此刻竟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片落在脚边的桃瓣，那花瓣本是莹白如雪，此刻却沾染了暗红的妖血，边缘还泛着诡异的灰黑。肖飞将灵玉轻轻贴在桃瓣上，玉光骤然亮起，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光顺着桃瓣蔓延开来。只听“滋滋”的声响不断传出，桃瓣上的黑气如同见了克星般疯狂逃窜，却被玉光死死困住，最终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是人为炼制的‘乱心雾’。”肖飞站起身，指尖的灵玉仍在发烫，他望向迷雾深处，眼神凝重，“这雾气里混了魔界特有的浊气和提炼过的妖界怨气，两种气息交织成网，既能消解灵力，又能放大心中的戾气和猜忌，专门挑唆族群争斗。”他顿了顿，又捻起一片桃瓣，玉光再次亮起，“你看这桃瓣的枯萎速度，这雾至少已经弥漫了三日，两族的矛盾恐怕早就被挑唆到了极点。”
话音刚落，迷雾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响。月飞脸色一沉，再次握住剑柄：“不能再等了，就算硬闯也要进去，再晚些恐怕要出人命。”
“等等。”肖飞伸手拦住他，目光落在灵玉上，“这灵玉能净化浊气，或许能撑出一条通路。雅玲，你的仙镜能引动天光吗？哪怕只有一丝，也能压制雾中的怨灵之气。”
雅玲立刻点头，重新举起仙镜，指尖凝聚灵力注入镜面。这一次，她刻意避开镜中黑影的直视，转而将镜面对准天际。迷雾虽浓，但仍有微弱的天光穿透云层，仙镜精准地捕捉到那缕微光，镜面瞬间迸发出一圈清冷的光晕。“可以！但天光太弱，只能支撑片刻。”
肖飞深吸一口气，将灵玉握在掌心，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中：“月飞，你跟在我身后，用剑气护住两侧；雅玲，你殿后，仙镜的光晕尽量笼罩住我们三人。这雾能消解灵力，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先找到灵桃树，那是青丘的灵气之源，也是雾气的核心所在。”
月飞重重点头，佩剑再次出鞘，剑气在身侧凝聚成一道薄薄的屏障。雅玲将仙镜举在胸前，清冷的光晕扩散开来，刚好将三人笼罩其中。肖飞率先迈步，掌心的灵玉散发出温润的白光，与仙镜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在灰紫色的迷雾中撑开一方狭小却稳固的安全区域。
刚踏入迷雾，一股刺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气息。雾气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不断拍打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光罩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肖飞咬牙催动灵力，灵玉的白光骤然强盛了几分，才勉强稳住局势。
“左边！”月飞突然低喝一声，挥剑斩断一道从雾中窜出的黑影。那黑影落地后化作一缕黑烟，发出刺耳的尖啸，随即被光罩的灵光吞噬。“是被怨气滋养的雾妖，数量不少。”
雅玲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仙镜的光晕耗费了她大量灵力：“前面有动静！”
三人循声望去，透过逐渐稀薄的雾气，终于看到了灵桃树的轮廓。那株千年灵桃树早已没了往日的生机，翠绿的枝叶大半枯萎，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沾满了暗红的妖血。树下，两拨毛色各异的狐妖正厮杀得难解难分——赤尾狐的皮毛如烈火般耀眼，尾尖跳动着熊熊狐火；银毛狐的毛发似冰雪般洁白，利爪闪烁着寒光。它们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神情狰狞，显然已被乱心雾彻底搅乱了心智，连同族的幼崽摔倒在一旁都无暇顾及。
赤尾狐族长火璃正与银毛狐族长雪风缠斗在一起，她的利爪死死抓着雪风的肩颈，狐火几乎要烧到雪风的眼睛：“雪风！我早就说过你们银毛狐野心勃勃，竟敢偷采灵桃蕊！我族幼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全族陪葬！”
雪风的银毛被血浸透，显得狼狈不堪，却依旧不肯认输，他猛地用头撞向火璃的胸口，迫使她松开利爪，同时反手一爪抓在火璃的后腿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口喷人！分明是你们赤尾狐先霸占了灵泉，不让我们取水！灵桃蕊是你族自己看守不严弄丢的，关我们什么事！”
一只赤尾幼狐蜷缩在灵桃树根旁，气息微弱，原本油亮的皮毛此刻却黯淡无光，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不远处，一只银毛幼狐试图爬过去帮它，却被混战的成年狐妖撞得翻滚出去，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雅玲看得心头一紧，忍不住开口喊道：“两位族长住手！你们看看那些幼崽！”
她的声音穿透雾气，传入火璃和雪风耳中。两人动作同时一滞，下意识望向树下的幼崽。当看到赤尾幼狐虚弱的模样，火璃眼底的凶戾瞬间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心疼。雪风也注意到了摔倒的银毛幼狐，攻势顿时弱了下来。
就在这时，迷雾突然剧烈翻滚起来，一股更浓郁的黑气从灵桃树的树洞里涌了出来，直扑向火璃和雪风。“别听他们的！是他们想抢灵桃！”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迷雾中响起，带着诡异的蛊惑之力，“杀了对方，灵桃就全是你们的！”
火璃和雪风的眼神瞬间又变得浑浊，正要再次厮杀，月飞突然纵身跃起，剑气直刺那股黑气：“妖言惑众！”银白剑气撞上黑气，发出刺耳的爆鸣声，黑气被打散，那沙哑的声音也消失了。
肖飞趁机将灵玉举高，白光扩散开来，笼罩住整个灵桃树。“这雾气是有人故意放的，目的就是让你们自相残杀！”他的声音带着灵力，清晰地传入每一只狐妖耳中，“灵桃被黑气污染，才会结不出有灵力的果子，幼崽的虚弱根本不是因为谁偷了灵桃蕊！你们再斗下去，只会让真正的敌人坐收渔利！”
灵玉的白光扫过，狐妖们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眼神也恢复了清明。火璃看着自己抓在雪风肩上的利爪，又望向树下虚弱的幼崽，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连忙收回爪子，踉跄着后退几步：“雪风，我……”
雪风也看清了局势，他捂着流血的肩颈，苦笑道：“是我太蠢，竟然被雾气迷了心智。”
肖飞见两族终于停手，松了口气，只是掌心的灵玉依旧滚烫——他知道，这迷雾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危险的存在在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