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城的清晨总是裹挟着沙枣花的甜香与烤馕的焦香,陈默站在林小星租屋的镜子前整理领口,余光里映出床上蜷成一团的身影。林小星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像朵肆意绽放的墨色蔷薇,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俯身时睡衣领口垂落,蹭过她泛红的脸颊。
“又要去顾关长那儿‘打卡’啦?” 林小星突然睁开眼,眸子清亮如达因苏水库的湖水。她伸手勾住陈默的脖颈,身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暖意,“中午记得给我带包尔萨克回来,要蜂蜜夹心的。” 尾音带着撒娇的上扬,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衬衫上的纽扣。
陈默喉咙发紧,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小馋猫。” 他直起身时,瞥见床头相框里两人在水库边的合照 —— 林小星举着野花挡在唇边,他的目光却没看镜头,而是专注地望着身旁的女孩。这个发现让他心脏漏跳一拍,慌忙转身拿起公文包,落荒而逃的背影逗得林小星在床上笑得直打滚。
海关大院的白杨树沙沙作响,陈默走进食堂时,顾源正用蒙古刀削着马肉干。“小子,最近魂不守舍的。” 顾源挑眉,刀尖精准地挑走筋膜,“昨天让你整理的文件,错了三处哈萨克语批注。” 他将削好的肉干丢进陈默碗里,目光却像 x 光般穿透他的心思。
陈默低头扒拉抓饭,胡萝卜的甜香混着羊肉的醇厚在舌尖散开,却品不出滋味。“塔城太惬意了,水土养人。” 他含糊其辞,耳尖泛红。顾源突然笑出声,金属刀叉碰撞在搪瓷碗上发出清脆声响:“下次带小星来家里吃饭,我媳妇腌的酸黄瓜保准合她口味。” 这句话让陈默握勺子的手猛地收紧,米粒洒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这天陈默提前结束了手头的事情,想着给林小星一个惊喜,便早早回到出租屋。推开门,屋内空荡荡的,餐桌上还留着林小星早上喝剩的半杯奶茶,杯壁上凝结的奶渍勾勒出淡淡的痕迹。陈默在屋里转了一圈,喊了几声 “小星”,回应他的只有窗外杨树的沙沙声。
他猜测林小星可能去了市场,便迈步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塔城的市场永远热闹非凡,维吾尔族大叔的烤包子炉腾起阵阵热气,哈萨克族大娘的奶疙瘩摊位前围满了顾客,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陈默在人群中穿梭,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终于,他在蔬菜摊前看到了林小星。她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几根翠绿的黄瓜,用带着塔城口音的汉语和菜农讨价还价:“大叔,再便宜些嘛,我天天在你这儿买呢!” 菜农笑着摇头,却还是给她添了一根小黄瓜。林小星眉眼弯弯,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模样可爱极了。
陈默突然玩性大发,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猛地一把将她抱起。林小星毫无防备,吓得尖叫出声,手中的黄瓜散落一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在陈默怀里拼命挣扎,声音带着哭腔:“放开我!你是谁!”
陈默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大了,慌忙将她放下,双手紧紧握住她颤抖的肩膀:“小星,是我!是我!对不起,我不该吓你。” 林小星抬头,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陈默!你坏蛋!我…… 我都快吓死了!”
陈默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停地道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懊悔。林小星渐渐停止了挣扎,却还是抽抽搭搭地埋怨:“以后不准这样了……” 陈默连连点头,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连串轻柔的吻,直到她重新露出笑容。
两人坐在市场角落的石凳上,陈默用手帕仔细擦去林小星脸颊残留的泪痕,指尖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眼角。林小星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默,你知道我为什么刚才那么害怕吗?”
陈默握紧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林小星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悠远:“小时候在裕民县的村子里,家里穷,爸妈为了挣钱,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干活,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那间土坯房又小又暗,我从早等到晚,只能对着墙根的蚂蚁发呆。”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有一次下暴雨,房顶漏雨,我缩在角落里,又冷又怕,喊破了嗓子都没人回应…… 从那以后,我特别害怕突如其来的黑暗和孤独,刚才你突然抱我,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种感觉。”
陈默感觉胸口像是被重物压住,疼得喘不过气。他将林小星搂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对不起,小星,我不知道…… 以后不会再让你有这种感觉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林小星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神却满是依赖:“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有人陪着的日子这么好。每天醒来看到你,晚上睡前能抱着你,我就觉得特别安心。” 她伸手环住陈默的腰,将脸埋进他怀里,“你可不许再吓我了。”
陈默低头亲吻她的发丝,心中满是怜惜与自责:“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以后换我保护你,把你小时候受过的苦都补回来。”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未来有多艰难,都要给眼前这个女孩足够的温暖与安全感。
暮色初临时,陈默总会提前半小时出现在 “星光卡拉 oK” 门口。夕阳将店招的霓虹灯染成暖橘色,林小星扎着低马尾在吧台调酒,白色围裙上沾着细碎的金箔纸。“陈工今天想听什么?” 她晃着调酒杯,冰块碰撞声清脆悦耳,目光却偷偷瞟向他攥着玫瑰花的手。
陈默将花插进啤酒瓶改装的花瓶,玫瑰的红与林小星耳尖的红相映成趣。他伸手擦掉她脸颊的金箔碎屑,指腹触到细腻肌肤的瞬间,林小星像受惊的小鹿往后缩,却撞进他早已张开的怀抱。“别乱动,” 他的声音低沉,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再动金粉要撒到酒里了。”
店里零星坐着几位哈萨克族大叔,用冬不拉弹唱着古老的民谣。林小星窝在陈默怀里调鸡尾酒,搅拌棒在高脚杯里转出绚丽的彩虹。“这个叫‘星空恋人’,” 她举起酒杯,蓝色利口酒在灯光下像极了塔城的夜空,“最上层的椰奶沫是银河,杯底的蓝莓酱是……” 话没说完,陈默已经低头吻住她的唇,甜腻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晕开深色的痕。
深夜打烊后,林小星总爱拉着陈默漫步在塔城街头。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踩着他的影子蹦跳,白色帆布鞋踢起路边的石子。“明天我们去小白杨哨所吧?” 她突然转身,发梢扫过他下巴,“听说那里的白杨树都有编号,每棵树都守着一方土地。”
陈默喉结滚动,将她散落在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路灯在她瞳孔里碎成星辰,让他想起初见那晚她眼中的光。“好。” 他轻声应道,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耳后柔软的皮肤。林小星突然踮脚在他脸颊啄了一下,转身往前跑去,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振翅欲飞的白鸽。
回到租屋时,林小星总要缠着陈默教她设计图。台灯的暖光下,她趴在茶几上,睫毛在图纸投下扇形阴影,握着铅笔的手指关节泛白。“这个吊顶的弧度怎么画?” 她突然转头,鼻尖几乎擦过他的嘴唇。陈默握住她的手调整角度,图纸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却比任何设计图都生动。
有时陈默会在凌晨惊醒,看着身旁熟睡的林小星。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脸上,睫毛轻颤,嘴角还带着浅笑。他伸手轻轻描绘她的轮廓,从眉骨到鼻尖,最后停在微微张开的唇上。愧疚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家中的妻儿,想起结婚证上鲜红的印章,却又在林小星无意识往他怀里钻时,将所有挣扎揉碎在亲吻里。
日子就在这样的甜蜜与煎熬中流淌。林小星会在他无聊时送来亲手烤的馕,会在暴雨天举着伞在海关门口等他,会在他疲惫时趴在背上哼哈萨克族摇篮曲。而陈默总是带着眷恋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像在看一场终将落幕的美梦。每当林小星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嗔怪着说 “别这样盯着我” 时,他只是笑着将人搂得更紧,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情绪都藏进这温柔的拥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