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月后,蓉城的冻雨落在U1栋的玻璃幕墙上,胡笳对着镜子调整形象。
今天要给桌面云团队做年度规划沟通。
路过渡河项目组蓉城办公室时,她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供应链的需求文档根本没考虑亚太区的特殊交易!”
她驻足片刻,敲了敲门:“需要看看供应链的实际业务场景吗?”
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自己整理的《亚太区供应链特殊交易案例集》,里面详细记录了越南的来料加工、新加坡的转口贸易等特殊流程。
项目组的年轻工程师们眼睛发亮,围住她询问细节。
胡笳一一解答,却在陈默出现时悄悄后退半步:“我刚好路过,这些案例对桌面云也有参考价值。”
她说着,将资料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陈默直呼一句好家伙,这些玩意儿跟你桌面云有个毛线关系,真把自己当地主家傻儿子糊弄呢。
...
时间再次回到2016年的三月初,陈默在鹏城待了4天就再次坐上了飞回蓉城的航班,舷窗外的云层厚重如棉。
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胡笳整理的《供应链流程手册》,每一页边缘都贴着便利贴,标注着 “建议与财务模块对接”“注意非洲多国汇率波动” 等提示。
这些细节让他的记忆闪回到前世的2012年,胡笳在G区大楼茶水间偷偷塞给他的枸杞茶。
那时她总说 “熬夜伤肝”,却从未说过自己也在熬夜。
今生的故事则是从自己刚穿越回来的那顿宵夜以后开始完全改写了。
飞机穿越云层时,阳光忽然洒在手册上,照亮了胡笳的签名。
那是一个小小的图案,简笔画的小狐狸,藏在页脚的角落。
陈默忽然想起心声社区的那个帖子,有人匿名提问:“如何看待运维总监带队搞自研ERp?”
下面有个叫狐狸爱吃肉的Id回复:“离系统崩溃最近的人,最知道该怎么建造诺亚方舟。”
这句话他后来也用到了渡河项目誓师启动大会上。
他让人查过这个Id,正是胡笳。
心声社区在他管辖范围内,要查一个账号简直太简单。
就像公司查他自己一样简单,所以当初他冒充预言家,本身就奔着让公司查他去的。
...
落地蓉城时,夜幕已经降临。陈默坐在出租车里,鬼使神差地点开两人的聊天记录。
最近半年的对话全是公务往来。
直到此刻才惊觉每份文档的修订记录里都藏着线索:库存算法的注释,合规框架的批注,甚至某次他错发的测试数据都被悄悄修正过。
看着街灯掠过车窗,忽然掏出手机给胡笳发消息:
[歪歪歪,夹子在吗。]
[晚上请你吃饭。] [哥有的是钱.jpg]
微信发出后没多久就收到了秒回的消息。
夹子:[哪里吃?]
夹子:[咋滴,今晚默总要大出血吗?]
夹子:[那我勉勉强强接受默总邀请吃顿好的?]
夹子:[老实巴交.jpg]
陈默:[今晚就咱俩,你想吃啥就吃啥。] [熊猫头抽烟.jpg]
夹子:[只吃贵的不吃对的!]
陈默:[没问题。] [熊猫头ojbk.jpg]
夹子:[但是我还在加班。] [老实巴交.jpg]
陈默:[我去找你。]
陈默盯着屏幕轻笑,果然,夹子还是那个夹子。
另一边的胡笳看见对方说就两个人吃饭,内心底还是很开心的。
上一次两人单独吃饭都还是2014年底在马鞍山黄二姐大排档。
出租车在华兴蓉城研究所门口停下,陈默看见U1二楼胡笳办公室的灯光依然明亮。
他知道对方或许正对着显示器蹙眉,或许正为某个数据字段反复核对。
但无论如何,那些默默流淌的代码与文档,那些避开合规红线却又精准到位的帮助,都是她未曾说出口的支持。
走进园区时,迎面吹来的风带着蓉城特有的湿润。
U1茶水间的窗总虚掩着,放进来些蜀地特有的夜气。
银光闪闪的咖啡机旁摞着几枚枇杷,许是白日里某位同事从龙泉驿捎来的,果皮上还凝着层薄薄的水雾。
值夜的老保安巡更时总要在香樟树下驻足,看那些被中央空调外机烘得微微暖和的夜风,如何把枝头新绽的辛夷花苞吹得左右摇晃。
陈默路过人工湖,看见黑天鹅在残雪覆盖的荷叶间游动,忽然想起胡笳在搬迁时说过的话:“只要大家在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
此刻他在想,所谓 “在一起”,可能不一定是物理空间的靠近,而是灵魂在相同目标下的共振。
电梯门打开,陈默先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放了行李,然后便径直敲开了胡笳办公室的门。
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胡笳的办公室,黑胡桃木桌角压着一堆文件,几支铅笔削得尖尖的,像随时要戳破谁的疏漏。
墙角立着块白板,项目甘特图最激烈处突然断在板沿。下面还有一盆虎皮兰,叶芯嫩绿嫩绿的。
窗台那排绿萝的藤蔓顺着百叶窗爬了半尺,新抽的嫩芽正够着桌面上相框边。
照片里穿碎花裙的女人抱着柴犬大笑,与此刻加班的身影判若两人。
而文件柜上的半包牛轧糖压着员工体检报告,糖纸上还粘着张便利贴:“小刘低血糖,记得投喂”。
胡笳看着陈默好奇的在自己办公室走来走去的打量也不吭声,就这么默默看着对方。
“夹子啊,谢了。要不是老刘跟我透了底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陈默坐在胡笳对面开门见山,他历来很直接。
胡笳刚刚还在想着为什么这狗东西忽然说要请自己吃饭,听到这话就知道原来是打黑工的事情暴露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是公司的核心项目嘛...”
陈默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他当然知道无论在哪个公司,打黑工和正常参与项目之间的差距都可谓是天差地别。
他发现胡笳已经脸红得不行,于是换了个话题,“林语夏说你过年期间都抽了两天时间在家里和她一起重构ApS-ApA(计划系统)的业务流程,怎么,你二妹没拉着你带她出去玩吗? ”
果然,说到家里的二妹胡笳轻松了不少。
“她呀,怎么没有,心思野得很...”
聊天中华兴研究所的U1楼也渐渐安静下来,胡笳关掉显示器,收拾好桌面。
两人一同下电梯时,陈默忽然转头对胡笳说道,“今天在左总那里,看见你整理的字段映射手册,做得挺好的。”
胡笳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搞不懂自己在狗东西面前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争气。
最终低声回复:“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
陈默回复来得很快,一语双关,“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胡笳看着对方率先走出电梯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