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顾，七岁啦，是念念的朋友。”
和念念合得来的人，不多。
能让她称得上朋友的，更是少之又少。
“你认识他的父母，但没见过他们。”
瓷碗的事情没瞒住舅舅。
对此，舅舅和顾伯伯、顾伯母推心置腹地谈过一次。
确保念念不会受到伤害之后，他才不再干涉念念的言行。
楚淮远稍作思索，没完全理解念念的意思。
他以为顾明学是私生子。
和他结识的父母，一向非富即贵。
在南城，顾家根基雄厚，是四大家族之一。
“那你好好和他玩，舅舅呢，还有些文件没有处理完。”楚淮远站起身。
“知道啦，念念知道啦。”
“舅舅是大孩子了，要学会独立，不需要念念时时刻刻作陪，念念很放心。”
“而且，念念也乖，不吵你。”
念念乖乖巧巧，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楚淮远无奈捂额:“……”
到底是谁需要谁作陪啊？
念念会不会搞错顺序了？
明明，是她离开他一刻都不行。
呃，行吧，他承认了，这只是他的想法。
实则，是他不愿意让念念脱离他的视线。
“舅舅啊，只是怕你……太孤独了而已。”他选择嘴硬。
“念念有家人，也有朋友，不是孤零零的。”
她过得忙碌充实，也过得开开心心。
“舅舅，你加油哈。”
他要工作，她自是支持。
“嘻嘻嘻，念念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可就靠你喽。”
楚氏由舅舅一人支撑，难免辛苦。
楚淮远淡淡扯了扯唇角:“好，包在我身上。”挑战不少，但难不倒他。
他能力不差。
养个小奶娃，简直是轻轻松松。
念念神色严肃，奶乎乎道:“那舅舅，念念以后给你养老送终。”
他养她小，她就养他老。
这很合理。
楚淮远眼角抽了抽，艰难开口:“倒……也不必如此。”
他不过二十出头，身强体壮，还不到考虑后事的年纪。
念念看着舅舅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她缓缓关上门。
顾明学用力驱动轮椅，他穿上还算合身的短袖长裤，来到念念面前。
他洗了头，乌黑的长发滴着水，湿湿嗒嗒。
裸露在外的皮肤淡黄，还透着点黑。
显然，那些干旱的岁月，不可避免地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他不胖，反而很瘦。
浑身上下都没有多少两肉。
单是看一眼，就惹人心疼。
“明学哥哥不怕，你来到了念念家里，肯定不会再挨饿了。”楚家不缺吃喝。
也不吝啬于分他一口。
“瞧你，都瘦脱相了。”
他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但又想到北疆条件艰苦，哪怕有她接济，然而，早已亏损严重的身体，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养回来的。
顾明学悄悄攥紧袖口，有些不自在。
念念眨巴着卷翘的睫毛，语气真诚:“但是，你依然很漂亮。”
是个漂亮的小哥哥。
顾明学潜意识里想要反驳，哪有人用漂亮形容男孩子的？
但对上念念亮晶晶的目光，他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而是说道:“念念和我想象之中的一样，好似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粉糯可爱，娇俏灵动，你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肠，一笑起来，眼睛扑闪扑闪的，好亮，好亮……”
让他见了，禁不住心神一晃。
险些沉溺进去。
“对于神仙这一个词语，我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
神仙啊，不一定是剑眉星眸，丰神俊朗，也不一定是沉鱼落雁，风华绝代。
而是可以如念念一般，瞧着精致软糯，让人心生欢喜，想要亲近。
念念转身，拿出吹风机，帮他吹干头发。
一切准备就绪。
她从小熊双肩包里掏出银针。
银针尖细，十分笔直，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令人惊悚。
可顾明学却没有丝毫恐惧。
更没有一点退缩。
他清楚，只要不怕痛，熬过这一关，他肯定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能跑能跳了。
念念面色郑重，先打了两剂麻醉药，麻痹他局部的神经，然后，缓缓下针。
每一步，都很稳。
这是针灸，一旦开始，便停不了。
因为中途停下，之前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终于，念念收起银针。
三个小时后，麻醉药渐渐失效。
“要是你实在受不住，可以喊出来哦，念念不会笑话你哒。”
看他汗如雨下，念念是心疼的。
“我只要咬咬牙，就过去了。”
顾明学强行忍着，没有喊出声。
“唉，还有好久哦。”等他完全不疼了，估计得到深更半夜。
她舍不得明学哥哥一直这么难受。
顾明学感受到双腿传来的痛感，似是万蚁钻心，啃食着他的血肉。
可他不敢动。
就怕磕着碰着，让腿伤越加严重，导致念念的努力白费。
当前，他早已浑身湿透，就像是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样。
这澡，算是白洗了。
“你好些了没？”
念念问他。
顾明学动了动身子，眼神困倦，却亮的惊人:“有用！真的有用！”
虽然还没有缓和，依然疼得不得了，可是他的双腿不再疲软、沉重，而是充斥着一股强劲的力量，逐渐变得轻盈。
仿佛下一秒，他就能立刻站起来。
这一念头一出，他不由得跃跃欲试。
结果！
还真让他站起来了。
纵然只是短暂的瞬间，却足以让他心头滚烫。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还有两个疗程。”
念念见他兴奋，她眉眼弯弯。
“原来只是开始……”顾明学抬起小小的胳膊，捂住一下重过一下跳动的心脏，“可仅是开始，效果就这么惊人！”
可想而知，经过两个疗程以后，困扰他无数日夜的梦魔，总算能够摆脱！
“那是因为，你遇到念念啦。”
否则，问题不会这么轻易解决。
念念很是骄傲，如果她身后有尾巴，肯定是螺旋桨式的摇摆。
摇的可欢可欢啦。
“真是，好久都没有过的体验了……”
他想不起上一次站起来是什么时候，只觉得恍若隔世。
顾明学不是天生残废，曾几何时，他双腿健康，逛过京城的大街小巷，穿林海、跨雪原。
他拥抱自由，不受限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惜，随着意外来临，他的无限遐想，还是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