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阁冲天而起的火舌贪婪地吞噬着雨幕,橙红色焰苗在墨色云层下扭曲翻卷,将整片夜空浸染成诡异的琥珀色。阴墨瑶踩着仍在发烫的碎瓦砾狂奔,雨水裹挟着灰烬劈头盖脸砸下,模糊的视线里,前方黑影正以一种近乎鬼魅的姿态穿梭在雨帘之中。那人玄色斗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次落脚都精准避开积水,靴底与青石板接触时几乎不发出声响,唯有衣袂扫过雨帘的沙沙声,昭示着其飘忽不定的踪迹。
她紧攥着特制的匕首,玄铁锻造的利刃在暴雨中折射出冷冽的光。阴墨瑶的呼吸愈发急促,混着雨水的喘息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黑影的身法极为独特,看似随意的步伐中暗藏玄机,每一步都暗合某种古老的步法韵律,这种精妙的轻功造诣,让她联想起传闻中失传已久的\"凌波微步\"。作为墨凌阁左使,她曾在墨凌阁典藏中的古籍残卷中见过相关记载,那些被岁月侵蚀的羊皮卷上,用朱砂描绘着类似的步法轨迹。
一道闪电如银蛇般划破天际,刹那间的强光中,阴墨瑶瞳孔骤缩,黑影斗篷下摆被狂风掀起,半枚玉佩若隐若现。那温润的白玉上,雕刻着繁复的曼陀罗花纹,与她三日前在绸缎庄废墟中发现的残片纹路如出一辙。当时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整个绸缎庄化为灰烬,她在瓦砾堆中搜寻幸存者时,意外发现了这枚染血的玉佩残片。此刻的发现,让她心头猛地一颤,复仇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全身的疲惫。她咬紧牙关,加快脚步,靴底重重踏在积水里,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暴雨如注,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发亮,倒映着远处摇曳的火光。阴墨瑶的发丝早已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脸颊两侧,模糊的视线中,黑影突然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弄。她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火味和血腥味。转过最后一个弯时,前方的黑影却突然消失不见。
阴墨瑶猛地刹住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眼前是一堵斑驳的砖墙,墙皮在雨水的冲刷下大片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石。墙面上,潮湿的苔藓生长得极不自然,在某个角落形成诡异的空白区域,像是刻意被清理过的痕迹。她缓缓靠近墙壁,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处细节。
指尖触碰到墙面的瞬间,她感受到一丝细微的凸起。那是一块比周围砖石略高的青砖,表面的苔藓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新鲜的摩擦痕迹。阴墨瑶心中一动,她蹲下身子,借着闪电的光芒仔细观察,发现这块青砖的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刻痕,与她在绸缎庄掌柜遗物中找到的铜环刻痕如出一辙。那是一个形似罗盘的符号,她曾在陈府地下室的紫檀木箱暗格里见过类似标记。
深吸一口气,阴墨瑶将内力灌注到指尖,轻轻按压那块青砖。\"咔嗒\"一声轻响,墙体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她迅速后退几步,警惕地注视着墙面。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砖墙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潮湿的霉味夹杂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洞口内漆黑一片,仿佛一只张开的巨兽之口,正等待着猎物的踏入。
阴墨瑶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洞口周围。石壁上,蜿蜒的水痕在潮湿的苔藓间勾勒出诡异的图案,仔细辨认,竟是商船航行时使用的古老暗号。这些暗号与她在古籍中见过的加密方式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复杂晦涩。她的目光落在石壁上凸起的青铜兽首装饰上,那狰狞的兽首口中衔着一枚圆环,在火光中泛着古朴的光泽。
记忆突然闪回三日前的陈府地下室。当时,她调查陈员外离奇死亡时,在一堆紫檀木箱中发现了类似的青铜装饰。那些箱子的暗格开启方式,正是通过转动兽首口中的圆环。难道说...阴墨瑶心中一震,伸手握住青铜兽首的圆环,试着轻轻转动。然而,圆环纹丝不动,显然需要特定的顺序或力度才能开启。
她静下心来,再次观察石壁上的商船暗号。这些看似随意的线条和符号,似乎隐藏着某种规律。阴墨瑶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绸缎庄掌柜临终前的手势,以及那些散落的信件碎片上的图案。绸缎庄掌柜在弥留之际,用染血的手指在她掌心画了一个类似罗盘的符号,而此刻,这个符号正清晰地刻在石壁上。突然,她的手指停留在一处暗号上——那是一个形似罗盘的符号,与她在陈府木箱暗格里发现的标记一模一样。
按照这个线索,阴墨瑶开始尝试破解机关。她依次按压石壁上特定位置的青砖,每按压一块,都能听到墙体内部传来轻微的齿轮咬合声。当按下第九块青砖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石壁开始缓缓移动。阴墨瑶握紧火折子,屏住呼吸,注视着眼前即将开启的密室。
随着石壁完全打开,一股尘封多年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几乎让她作呕。她举着火折子踏入密室,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满地都是账本,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油光。最上面那本烫金封皮的《凤髓簿》格外醒目,封面上的云雷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与宁王马车徽记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阴墨瑶的火折子在潮湿的空气中明明灭灭,昏黄的光晕里,账本封皮上烫金的云雷纹泛着冷冽的光,宛如蛰伏的毒蛇。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着翻开扉页,一股陈旧的油墨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在摇曳的光影中扭曲晃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啃噬着她的心脏。
宁王名下的账目中,记载西北军粮调拨的页面被朱砂涂得触目惊心。本该运往边疆的十万石粮食,竟有半数被标注为\"损耗\",而在这些触目惊心的赤字旁,一行小字用朱砂写着\"坠魂膏抵账\"。阴墨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浮现出那些因缺粮而饿死的士兵,他们绝望的眼神与账本上鲜红的字迹重叠,刺痛着她的灵魂。作为墨凌阁子弟,她曾亲眼见过边疆百姓的困苦,此刻的发现让她愤怒不已。
她继续翻阅,在郑郡王的漕运文书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血契。契约上的字迹早已干涸,但仍能看出是用鲜血写成。上面详细记录着与神秘势力的分赃比例,每一笔数目都令人咋舌。血契的落款处,盖着一个奇怪的印记——那是一朵扭曲的曼陀罗花,花瓣上似乎还凝结着暗红的血珠。这个印记,与她在绸缎庄废墟中发现的玉佩残片上的花纹完全一致。
最让她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一本名为《凤枢簿》的册子。翻开后,密密麻麻的名单上,赫然印着数位朝廷命官的私章。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官员,此刻却与商贾勾结,垄断着凤城的地下产业。赌场、烟馆、人口贩卖...每一项罪行都被详细记录,而这些记录的背后,是无数家庭的破碎和百姓的血泪。绸缎庄的惨剧,不过是冰山一角。
\"原来如此...\"阴墨瑶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愤怒和震惊在心中翻涌。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黑暗的画卷:宁王和郑郡王坐在金碧辉煌的府邸中,得意地笑着数着沾满鲜血的钱财;而在凤城的角落里,无数人因坠魂膏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账本塞进衣襟,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阴墨瑶立刻警觉起来,迅速闪身躲进账本堆后,握紧手中的匕首。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一声都像是战鼓,震得胸腔生疼。
石壁上映出摇曳的光影,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密室。那人穿着一袭黑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细微的沙沙声。月光从头顶的透气孔斜射进来,在他蒙着黑纱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但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仿佛两团鬼火。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真有两下子,竟然能找到这里。\"那人缓缓走到阴墨瑶藏账本的地方,蹲下身子,枯瘦的手指精准地按向暗格,\"这几本册子,可比你这颗脑袋更有价值。\"
阴墨瑶蜷缩在账本堆后的身影如绷紧的弓弦,匕首刃口凝着薄霜,将摇曳的火折光影割裂成细碎的银芒。当黑袍人枯槁的手指即将触到《凤髓簿》的刹那,她足尖点地暴起,靴底碾碎瓦片的脆响与破空的刀啸同时炸开。寒芒直取咽喉的攻势却在离目标三寸处戛然而止,鎏金佛珠如灵蛇缠上刀刃,西域梵文在火光中流转出诡谲的幽蓝,与她怀中青铜铃铛产生令人牙酸的共振。
这枚青铜铃铛,是她进入墨凌阁时义父所赠,此刻,铃铛与佛珠的共鸣,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小聪明。\"黑袍人腕骨发出蛇类蜕皮般的脆响,十二颗佛珠骤然收紧成锁链。阴墨瑶手腕传来刺骨剧痛,才惊觉珠串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倒刺,正缓缓旋入皮肉。腐臭的呼吸喷在耳畔,黑纱下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整个凤城,都在我们掌中翻覆。\"这话让她想起绸缎庄废墟里,那个死死攥着染血布角的掌柜,临终前浑浊的瞳孔里映着冲天火光。
暴怒如岩浆冲上头顶,阴墨瑶靴中柳叶短刃闪电出鞘。淬毒的刀锋擦着对方耳际划过,削落的灰白长发混着飞散的脂粉在空中炸开。黑袍人反手甩出三枚铁蒺藜,青紫色倒钩划破空气时发出蜂鸣,正是用坠魂膏浸泡过的凶器。她旋身跃上账本堆,碎裂的纸页如黑蝶纷飞,却在翻飞间瞥见对方袖口滑落的青铜令牌,曼陀罗纹路与郑郡王腰牌上的徽记分毫不差。
\"绸缎庄的火,也是你们放的?\"阴墨瑶的怒吼震落墙顶积灰,手中匕首与对方甩出的九节锁链相撞,火星溅落在账本堆上腾起青烟。链头铁球刻着的狰狞鬼面擦着她肩头砸进鎏金佛头箱,木屑迸飞间滚出半截刻有\"宁王\"字样的兵符。黑袍人黑袍下摆扫过兵符的瞬间,内侧绣着的曼陀罗暗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与账本里记载的走私暗号完全吻合。
阴墨瑶咬破藏在臼齿间的辟毒珠,辛辣汁液混着血沫喷在掌心迅速抹面。这是墨家特制的辟毒珠,能在一定时间内抵御大部分毒素。当紫色毒烟弥漫的刹那,她甩出墨家特制的龙须索,绳尾铁钩精准缠住对方脚踝。黑袍人踉跄倒地时,靴底暗藏的三棱刮刀擦着她小腿掠过,在石壁上留下五道焦黑的刻痕。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看清对方后颈月牙形胎记,与绸缎庄无名尸体上的伤痕如出一辙。
\"果然是你!\"阴墨瑶挥刀挑飞对方黑纱,刀疤纵横的脸上,左眼处镶嵌的青铜义眼正诡异地转动。义眼表面的星图与她怀中铃铛产生共鸣,发出尖锐的蜂鸣。黑袍人狞笑一声,双手突然各甩出一柄淬毒弯刀,刀刃交错组成完整的曼陀罗图案,刀锋划过账本的\"军火走私\"记录,将字迹割裂成狰狞的血痕。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石屑如冰雹砸落。阴墨瑶借力跃上房梁,却见黑袍人从怀中掏出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墙角的鎏金佛头,她甩出透骨钉的同时,对方掌心已按在佛眼处。整面墙壁轰然洞开,堆积如山的月阴砂倾泻而出,灰白色粉末在火光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这些足够毒死全城百姓!\"她掷出的霹雳弹在砂堆中炸开,气浪将黑袍人掀翻在地。
月阴砂,这种剧毒之物,她曾在典藏里的毒经中见过记载。只需微量,就能让一个百人村庄在一夜之间化为死地。
在烟雾与火光交织的混沌中,两人的兵器碰撞出万千火星。阴墨瑶的软剑缠住对方弯刀,却被对方雄浑内力震得虎口发麻。当黑袍人使出杀招\"曼陀罗魔刃\"时,她突然弃剑,徒手抓住刀刃,鲜血顺着手臂流下的同时,另一只手掏出墨家长久研制的\"定身蛊\"。蛊虫钻入对方伤口的刹那,黑袍人发出凄厉惨叫,浑身刺青如活物般疯狂扭动,手中毒烟弹坠地炸开,紫色浓雾中传来不甘的怒吼:\"你以为这就是全部?整个朝堂都是......\"
毒烟在密闭的空间里翻涌,阴墨瑶用衣袖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震得伤口生疼。石壁在她摸索下传来潮湿的触感,凸起的商船暗号硌得掌心发麻,那些符号像活过来般在眼前扭曲盘旋。她踉跄着扶住墙,忽然摸到怀中半张人皮地图,纸张边缘残留着暗红血渍,朱砂标注的符号在火光中诡异地跳动,与石壁上的暗号隐隐呼应。
这张人皮地图,是她在绸缎庄废墟中一个暗格里发现的。当时,她并未在意,此刻却成为了关键线索。
\"原来如此!\"她的声音在颤抖,指甲深深掐进青铜兽首的獠牙。转动第一圈时,齿轮发出锈蚀的吱呀声;第二圈,头顶传来碎石掉落的声响;当第三圈完成,整面石壁发出雷鸣般的轰鸣。缝隙中渗出腥甜的气息,像是陈年血污混着月阴砂的味道。然而,就在她抬脚欲冲的瞬间,黑袍人的声音裹着冷笑刺破烟雾:\"整个凤城的密道,都在我们掌控之中。\"
阴墨瑶旋身甩出霹雳弹,火光冲天而起的刹那,她看见对方怀中飘落的密函。月阴砂绘制的曼陀罗图腾在火焰中流转,竟与她衣襟内账本残页的边角图案严丝合缝。热浪将她推出密道,她在潮湿的甬道里狂奔,靴底打滑险些摔倒。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每一次回响都像是死神的叩门声。
密道内的青苔如绿色的黏液覆盖地面,阴墨瑶的斗篷被石壁刮出破洞,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布料。转过拐角的瞬间,冰冷的铁门横亘眼前,月光透过上方的透气孔洒下,在门上刻着的曼陀罗纹凹槽投下森白的影子。她颤抖着掏出青铜铃铛,金属与石壁接触的刹那,整个密道开始震颤。
齿轮转动的轰鸣中,铁门缓缓升起。然而,一道寒光如毒蛇出洞,阴墨瑶本能地后仰,匕首擦着咽喉划过,在锁骨处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她尝到了铁锈的味道。黑袍人狞笑逼近,手中匕首泛着淬毒的幽蓝:\"交出账本,留你全尸!\"
两人的兵器碰撞出刺耳的火花,阴墨瑶的匕首在对方攻击下出现裂痕。她的左肩、手臂接连受伤,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青苔上绽开一朵朵红梅。但她的眼神愈发坚定,每一次挥刀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当黑袍人的匕首再次刺来时,她突然弃刀,徒手抓住刀刃,鲜血顺着手臂流下的同时,另一只手掏出墨家长针,狠狠刺入对方手腕穴位。
密道深处传来的兵器碰撞声如惊蛰雷暴,黑袍人阴鸷的眼神突然震颤。他恶狠狠地剜向倚着铁门的身影,玄色斗篷在转身时带起腥甜的血雾,转瞬便隐入黑暗的甬道。阴墨瑶的后背重重砸在冰凉的铁门上,染血的账本从指缝间滑落半寸,锁骨处的伤口如狰狞的蛇口,正贪婪地吞噬着她的意识。
潮湿的青苔渗进染血的衣襟,她数着自己越来越弱的心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摇曳的火把光芒刺破烟雾时,玄影握着断剑的手突然颤抖,他最敬爱的左使此刻像片残破的蝶翼,墨色斗篷被血浸透得发沉,锁骨处翻卷的皮肉在火光下泛着青白,如同深秋枝头将坠未坠的霜花。
\"左使!\"玄影掷开断剑单膝跪地,腰间青铜鸽哨硌得肋骨生疼。他小心翼翼地环住那具颤抖的身躯,却在触到她腰间黏腻血渍时瞳孔骤缩。阴墨瑶艰难地扯开衣襟,沾血的账本边缘划过玄影手背,留下道浅红的痕。\"五大家...私通记录...\"她咳出的血沫溅在玄影衣襟,\"月阴砂...军火...\"话音未落,意识便坠入曼陀罗花般扭曲的黑暗。
玄影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吼,颤抖着解开自己的披风裹住那具冰冷的躯体。\"传秽水巫!\"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意,暗卫们却面面相觑,那个游走江湖的巫医,真能救回左使?但玄影猩红的眼让众人不敢多问,只见他将阴墨瑶轻轻横抱而起,发间银饰在晃动间碰出细碎声响,\"守好密道!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秽水巫踩着满地账本踏入密室时,玄影正用匕首挑开阴墨瑶染血的衣襟。这个惯会在风月场所收集情报的浪荡子挑眉吹了声口哨:\"玄影卫长这是要霸王硬上弓?\"话未说完便被玄影森冷的眼神钉在原地,他这才看清榻上人事不省的女子,伤口处翻涌的黑血正顺着床沿滴落在青砖上,绽开诡异的墨色花朵。
\"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玄影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秽水巫耸耸肩掏出个葫芦,金黄药粉洒在伤口的刹那,黑血竟化作缕缕青烟。他捻起染血的绷带放在鼻尖轻嗅:\"月阴砂淬毒的兵器?有趣,这可是西域失传百年的制毒术。\"瞥见玄影握紧的拳头,他识趣地闭上嘴,指尖银针如蝶舞,准确刺入阴墨瑶周身大穴。
两日后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床幔上投下细碎金斑。阴墨瑶睫毛轻颤时,青萝打翻的药碗在地上炸开脆响。\"左使!\"她扑到床边,发间银铃撞出喜悦的声响,\"您昏睡时,玄影大人守在门口,谁劝都不肯离开,连水都没喝几口......\"话音未落,木门突然被撞开,玄影带着满身寒气冲进来,斗篷下摆还沾着未干的泥浆。
他将皱巴巴的宣纸展开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大理寺今早查封商铺,账本全被替换。负责查案的迦叶评事......\"阴墨瑶抚过账本烫金云雷纹的手突然顿住,玄影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锁骨处,那里新结的血痂像朵刺目的红梅。
\"去城西货栈。\"阴墨瑶掀开锦被的动作扯动伤口,玄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扶,却在触及她衣袖时猛然收回。青萝急得跺脚:\"您伤口还没愈合!\"回应她的是阴墨瑶望向西方的坚定眼神,昏迷时绸缎庄掌柜烧焦的手指,还有黑袍人密函上的曼陀罗图腾,都在指引着同一个方向。
玄影默默取来玄色披风,展开时特意避开她受伤的左肩。当阴墨瑶接过披风的指尖擦过他掌心,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就像那晚在密道里,抱着她冲出毒烟时一样震耳欲聋。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城西货栈,青铜棺椁正渗出诡异的荧光,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马车碾过石板路的颠簸震得伤口撕裂,阴墨瑶透过车窗望着阴霾的天空。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打闹声传入耳中,与她怀中沾染血污的账本形成刺眼对比。百姓们不知脚下土地布满罪恶密道,更不知头顶青天早已被权贵阴谋遮蔽。她握紧腰间的青铜铃铛,金属表面与掌心的汗渍发生氧化,显出诡异的青斑,这与密室里青铜兽首相似,或许正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货栈腐朽的木门在玄影的重剑下轰然倒塌,灰尘飞扬中,阴墨瑶一眼望见中央摆放的青铜棺椁。棺盖上雕刻的曼陀罗花纹还带着新鲜的凿痕,当她颤抖着拂去表面的灰尘,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棺盖缝隙渗出的灰白色粉末,那是月阴砂特有的荧光,在黑暗中如鬼火般明灭。
\"左使,小心!\"玄影的怒吼声中,十二道黑影从梁柱间暴起。阴墨瑶旋身甩出袖中银针,却在看到对方腰间的青铜令牌时瞳孔骤缩,上面的云雷纹与宁王马车徽记完全相同,而领头人摘下斗笠的瞬间,她终于看清那张布满刀疤的脸,正是密道里消失的黑袍人。
\"小丫头果然命硬。\"黑袍人抚过脸上狰狞的伤疤,青铜义眼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不过城西货栈的青铜棺,可不是你能染指的。\"他挥动手臂,身后黑影同时甩出锁链,淬毒的铁钩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尖啸。阴墨瑶的软剑应声出鞘,剑身上特有的符文在战斗中亮起微光,与青铜棺椁渗出的月阴砂光芒交相辉映。
铁链与软剑碰撞出万千火星,阴墨瑶借力跃上棺椁,却见黑袍人掌心按在棺盖曼陀罗花蕊处。青铜棺椁发出低沉轰鸣,缓缓开启,里面赫然躺着个身穿官服的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大理寺卿!他面色青紫,七窍流出黑血,胸口插着的匕首上,刻着与郑郡王书房一模一样的云纹。
\"现在你明白了吧?\"黑袍人狂笑起来,\"从绸缎庄到醉仙阁,从大理寺到王府,这盘棋我们下了二十年。而你,不过是枚自以为是的棋子!\"话音未落,大批官兵举着火把涌入货栈,领头的正是迦叶评事,他手中令牌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妖人意图谋反,格杀勿论!\"
玄影立刻挡在阴墨瑶身前,剑刃出鞘的清鸣声划破紧张气氛。阴墨瑶望着四周逐渐合围的官兵,突然将账本高举过头:\"宁王、郑郡王私通外敌、贩卖毒药的证据就在这里!大理寺卿死于谋杀,真凶就在......\"她的话被迦叶的冷笑打断:\"大胆狂徒,竟敢伪造账本污蔑朝廷命官!给我拿下!\"
混战一触即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支身着玄甲的军队如黑色洪流般涌来,为首的竟是本该镇守边疆的镇北王!他的长枪直指迦叶:\"本王奉陛下密令,缉拿叛国逆党!迦叶,你还有何话说?\"
迦叶脸色骤变,却在刹那间恢复镇定。他突然甩出烟雾弹,趁着混乱抓住黑袍人跃上屋顶:\"这次算你们侥幸,后会有期!\"阴墨瑶想要追击,却因伤口剧痛踉跄着跪倒在地。她望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握紧染血的剑柄,这场关于正义与阴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