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随即,更大的、更刺耳的哄笑声猛地炸开了锅!
“噗——哈哈哈!听见没?京、京城大学?她咋不说上天呢!”田小菊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姜晚晴,手指头都在颤。
陆仙娥也掩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眼底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大嫂,你这……志气可嘉,可也得看看咱这穷山沟里飞没飞出过金凤凰呀?”
“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陆政然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肆意嘲弄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姜晚晴,心头猛地一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泛了上来。
他想起以前她温顺地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的样子,再看看眼前这个冷硬如石的女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这股陌生的烦躁感,很快又被周围家人的哄笑和妻子田小菊得意的眼神压了下去。
他烦躁地别开了脸。
冯健设听到这边的闹腾,立马调大声音:“开会着呢,吵什么啊?再吵回家去,以后你们的事儿别来大队解决!”
众人不敢说话,终于安静了下来。
开完会,大家各回各家去干活。
陆政然踏进家门,发现没看到杨苏苏身影,他找去猪圈,就看到杨苏苏蜷缩在猪圈角落,脏兮兮的,她瘦的几乎看不见,唯独那张小脸红的吓人。
陆政然呼吸一紧:“苏苏……苏苏,你怎么了?”
杨苏苏难受的时候,听到陆政然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幻觉了。
没想到睁开眼睛真的看到了陆政然,她刚刚硬起来的心脏,瞬间瓦解,难受的几乎要昏过去。
“你……你还管我干什么?不如让我在这里难受死算了。”
陆政然的确很气,也觉得杨苏苏不如姜晚晴,可那只是几个瞬间。
他永远都记得,事情发生的时候,姜晚晴对他的嘲笑,还有杨苏苏抱住他,挡住了所有的石头。
“别说了,我看看你怎么了?”
陆政然摸了下她的额头,烫死了。
恰好田小菊和陆仙娥带着几个孩子回来,陆政然大吼,喊她过来。
田小菊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子走过来:“呀,这是咋了?”
陆政然:“中暑了,你快搞点水过来。”
田小菊犯难:“家里就剩下小半桶,不够干啥的。”
陆政然:“去买啊!”
田小菊:“哪有钱买,不行你去找姜晚晴要一点,让她给你点水。”
“你前妻家里的水多的能给生产队其他人种地,也不说给你一些,诶……”
陆政然:“那你还跟她吵架!”
“……她不会给的。”
姜晚晴心冷如铁,如果知道是苏苏病了去管她要水,更不会给了。
陆仙娥倒是有个办法:“哥,你要不要和姜晚晴说,是孩子们生病了,前几次生要,她肯定不给孩子毕竟是她的骨血,她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孩子病死。”
她也受够了每天顿顿只能少量喝水的日子,紧紧巴巴的,都快渴死了。
她做梦都想在梦里痛痛快快喝一场。
陆政然看着杨苏苏都快热熟了,打定主意,往外走:“你们拿扇子给她扇扇风,我去找姜晚晴。”
姜文进从山上取回来一袋子粮食,衣服被刮破洞,姜晚晴拿出针线给他缝补,陆政然来的时候,林禾和姜文进在后院刨地,把草铲铲,陆政然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姜晚晴。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陆政然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他身上带着烈日暴晒后的汗馊味和尘土气。
姜晚晴正坐在炕沿,看到他,手下没停:“你来干什么?”
“晚晴……”
陆政然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点走投无路的沙哑:“……给口水吧,孩子们……嗓子都哭哑了,渴得……嘴唇都裂出血口子了。”
他往前挪了一步,试图看清姜晚晴的表情,语气里掺上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控诉:“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啊!那是你亲生的孩子,心……真能这么硬?”
姜晚晴手里的针线停住了。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讽刺的冷笑。
“心硬?”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点笑意,“陆政然,当初你们陆家上下,是怎么指着鼻子骂我‘扫把星’‘丧门星’。是怎么把我当丫鬟一样使唤的?又是怎么拍着胸脯说,离了我姜晚晴,你们陆家的孩子照样活得滋润,一滴水一粒米都不求我的?”
“契约还在呢,现在说我心肠歹毒,连口水都舍不得给孩子喝,这话你也配说?”
她语速不快,字字清晰,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陆政然心坎上。
“那些话,都喂了狗了?”她微微歪了下头,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他,“还是说,你们陆家人的唾沫星子,风一吹就干了,说过的话,放个屁就没了?”
陆政然被她噎得脸皮紫涨,喉咙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烙铁,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出去。”
姜晚晴重新低下头,捏起细小的针,对着天光眯起眼,小心地引着线,声音淡漠得像在驱赶一只误入的野狗:“别脏了我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