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感觉自己的五年级生活简直就像一台被施了加速咒的、随时可能散架的破旧机器,而他自己,就是那个被绑在机器上不得不跟着它连轴转的倒霉蛋。
他现在是斯莱特林的级长,这意味着他要在课间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纠纷,在宵禁后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阴冷的走廊里巡逻。
与此同时,他还要被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关禁闭,用那支能割破皮肤的羽毛笔,一遍又一遍地抄写着“我不可以说谎”。
最重要的是,五年级结束时的 o.w.L.s 考试,像一只巨大的盘旋在空中的摄魂怪,光是想想就足以吸走他所有的快乐。
更让他头痛的是,韦斯莱兄弟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发明,事实上给他这个级长添了无数的麻烦。像乌姆里奇那种枯燥乏味,只会让学生一遍遍朗读《基础防御魔法理论》的课堂,几乎成了他们速效逃课糖的最佳试验场。
几乎每节课一开始,就有很多人不约而同地捂住肚子脸色发青地冲出教室开始剧烈呕吐,或者干脆鼻血长流,像是被一只隐形的拳头狠狠揍了鼻子。
哈利当然知道那是韦斯莱兄弟的糖果导致的杰作,他甚至能想象出那对双胞胎躲在某个角落里得意地数着加隆的样子。
但哈利并不想揭发或者收拾韦斯莱兄弟。说实话,如果他不是那个倒霉的级长,哈利肯定会乐在其中,甚至可能会自己掏钱买上几颗。可现在,他只能板着脸,一边在心里为双胞胎的创意喝彩,一边又不得不象征性地警告几个演技过于浮夸的病号。
在这样身心俱疲的状态下,哈利迎来了他与斯内普的第一节辅导课。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地窖那间总是散发着魔药味和阴冷气息的办公室,心中充满了抗拒和深切的怀疑。
哈利现在仍然坚信斯内普是食死徒安插在霍格沃茨的卧底,邓布利多的这个决定,在他看来简直是引狼入室,将他的大脑直接送到敌人面前。
“你迟到了,波特。”斯内普甚至没有抬头,他正坐在一张巨大的黑橡木桌后,批改着一堆羊皮纸,他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冰冷。
“抱歉,教授,”哈利喘了口气,“我刚结束在乌姆里奇教授那里的禁闭。”
斯内普终于抬起头,他指了指办公室中央那把孤零零的硬木椅子。
哈利坐下,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了审判席上。
“邓布利多认为,”斯内普慢条斯理地说,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你的大脑过于情绪化,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他希望我能教你如何封闭自己的思想,抵御外来的入侵。这就是大脑封闭术。”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这是一种古老而精深的魔法,需要极高的精神纪律和专注力,而这两样,波特,恕我直言,似乎都不是你的长项。”
“那么,我们开始吧。”斯内普站起身,抽出了他的魔杖,“我会试着进入你的大脑。你要做的,就是抵抗我。清空你的思想,波特,把所有的情绪都排出去,让你的大脑像一潭死水。”
哈利努力照做,他深呼吸,试图想象自己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羊皮纸。
“准备好了吗?”斯内普问道。
“是的。”哈利说。
“摄神取念!”
斯内普的咒语快如闪电。哈利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狠狠撞开,所有试图构筑的防御瞬间土崩瓦解。无数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惊扰的蜂群,在他脑海中混乱地飞舞、尖叫。他看到了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德拉科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时那双灰色眼睛;看到了小天狼星在双面镜里那张充满担忧的脸;看到了卢平在圣芒戈病床上苍白的睡颜……
“太可悲了,波特。”斯内普收回了咒语,哈利大口地喘着气,感觉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斯内普的脸上充满了轻蔑,“你的大脑就像一个乱七八糟的柜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多愁善感的垃圾。友情,担忧,还有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带着这些东西,黑魔王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光是这些情绪的波动就足以让你崩溃。”
“再来!”斯内普不给哈利任何喘息的机会,再次举起了魔杖,“集中精神,波特!抵抗!”
“摄神取念!”
这一次,入侵更加猛烈。斯内普显然是想挖掘一些更深层更能刺激到哈利的东西。画面飞速地倒退,掠过三强争霸赛的迷宫,掠过火焰杯,一直回溯到更久远的、哈利自己都快要遗忘的童年。
然后,一个他最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画面被斯内普狠狠地翻了出来——那是他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在女贞路四号那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后花园里。他因为不小心弄脏了达力·德思礼一双崭新的运动鞋,而被他那肥胖如猪的表哥按在地上像个破旧的沙袋一样拳打脚踢。年幼的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蜷缩着身体,将脸埋在潮湿的草地里,默默忍受着那些雨点般的拳脚和达力那群狐朋狗友恶毒的嘲笑与起哄。那种无助、屈辱和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再一次将他淹没。
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羞耻感瞬间冲垮了哈利所有的理智。他不能让斯内普看到这个!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如此软弱的一面!
“住手!滚出我的脑子!”哈利在现实中声嘶力竭地大喊出声。
“继续,波特。”斯内普说。“摄神取念!”
几乎是出于一种动物般的自保本能,哈利猛地举起自己的魔杖,对着斯内普大吼:“盔甲护身!”
一道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摇摇欲坠的屏障咒在两人之间瞬间形成。斯内普只是轻蔑地一挥魔杖,那道屏障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应声碎裂了。
但就在咒语碰撞、连接建立的那一刹那,或许是因为哈利那股混杂着羞耻与愤怒的强烈反抗情绪,意外地顺着斯内普的入侵反向冲击,撬开了斯内普自己那座固若金汤的大脑防线一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裂缝。
一小部分不属于哈利的记忆瞬间涌进了哈利的脑海。
他看到了。在一个昏暗的、似乎是在山顶的房间里,他看到了一个年轻许多、穿着斯莱特林学院长袍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正紧张而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渴望,对一个他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其无比强大和邪恶的黑影说话。
那个黑影,无疑就是年轻时的伏地魔。年轻的斯内普用他急切而又压抑的声音向伏地魔转述着一个他刚刚从特里劳妮那里偷听到的预言。
“我在猪头酒吧听到了西比尔·特里劳妮的预言,邓布利多在面试她,她说……那个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走近了……”斯内普的声音在哈利脑中回响,“……他于七月结束时诞生……黑魔头将标记他为劲敌,但他将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能量……”
记忆的最后,是斯内普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恐惧,他问那个黑影:“主人,您认为……”
然后,那段记忆戛然而止。斯内普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切断了与哈利的连接,他那张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一丝恐慌,但他立刻用更深的愤怒和厌恶掩盖了过去。
“滚出去!”斯内普对着哈利咆哮道,声音嘶哑,“今天的课到此为止!滚出我的办公室!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用你那点可怜的、不入流的魔法来窥探你不该知道的东西!”
哈利向后踉跄了几步,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暴怒的斯内普,大脑里还在回响着那段关于预言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