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第七日,队伍抵达敦煌边界。
小普法师骑在骆驼上,望着远处鸣沙山如金色巨龙横卧天际,忽然联想起《大日经》中“地水火风空识”的六大之说——此刻脚下的黄沙,正是“地大”的显化。
徐正阳策马掠过,马蹄扬起的沙粒在他掌心凝成龙虎形态,却又迅速消散,恰似执念的虚妄。
“法师快看!”
张妙真指着前方沙丘,那里隐约露出半截佛头,面部表情竟似在痛哭,
“正一盟密卷记载,敦煌有‘哭佛沙丘’,凡心中有执念者经过,佛头便会流泪。”
小普运转慧眼,见佛头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如发丝的黑气,正是无始残留的“执念丝”。
李青霄的琉璃灯突然剧烈摇晃,灯中“执念之气”与沙丘共鸣,竟在沙面上映出众人的倒影:徐正阳手握双剑却遍体鳞伤,苏凌仙姐妹背对背站在分裂的太极图上,张妙真正撕毁手中的符咒......
"这是‘执念镜像’!”
苏念真惊呼,“它会放大我们内心的恐惧!”
小普立刻诵念《破魔陀罗尼》,佛光化作扫帚扫过沙丘,却见佛头眼泪逆流,在沙面写出“求不得”三字。
他心中一动,解下第三道绳结——对“度人成功”的执着,指尖轻抚佛头裂痕:
“佛本无泪,因众生苦而显悲相。
施主可知,‘哭’亦是一种执念?”
话音未落,佛头突然绽放金光,裂痕处长出青色藤蔓,结出一颗“明心果”。
徐正阳伸手欲摘,却被小普拦住:“此果需以‘无求’之心取之。”
说罢,他双手合十,明心果竟自动落入掌心,化作甘霖洒遍沙丘,哭佛面容终于恢复祥和,周围的执念丝也随之消散。
入夜,众人在月牙泉畔扎营。
苏凌仙姐妹正在调试追星舟的“须弥引擎”,
徐正阳忽然指着星空惊呼:“快看!北斗七星竟排成‘哭’字!”
小普抬头,见星象与白天的沙丘呼应,知是无始在借天地异象干扰人心。
他取出明心珠置于掌心,星光落在珠上,竟映出西域荒漠下隐藏的地宫轮廓。
“那是......无始魔窟的西域分舵!”
苏念真指着映象中的巨大佛头,
“太一道古籍记载,千年前西域曾有‘执念佛寺’,以收集信众执念为修行法,最终被佛道联手封印。”
张妙真取出罗盘,指针竟同时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奇怪,地宫入口竟有四个,这是‘四门八闭’的邪阵!”
小普闭目沉思,片刻后想起金蝉子提到的“中观”思想,睁开眼时目光如炬:
“邪阵虽诡,却不离‘四圣谛’之理。
生老病死是苦,求不得是苦,爱别离是苦,怨憎会亦是苦。
四门对应四苦,破阵需从‘苦集灭道’入手。”
他将众人分成四组,分别前往四门:徐正阳与张妙真去“生门”,以“龙虎刚猛”破“生之执着”;李青霄与苏凌仙去“老门”,以“清净心法”破“老之恐惧”;苏念真留守中央,以“阴阳归一”稳住阵眼;小普则独自前往最凶险的“死门”,以“涅盘寂静”破“死之妄念”。
死门之内,小普见到不可思议的景象:无数骷髅手托莲花,花瓣上写满“我不想死”的执念。
通道尽头是一尊巨大的“往生佛”,却长着三副面孔,分别露出贪、嗔、痴的表情。
佛口张开,喷出黑色火焰,竟是由无数“怕死”的念头凝聚而成。
“你以为躲在‘往生’的名相里,就能逃避死亡?”
小普抬手抛出明心珠,珠中映出他解下绳结的画面,
“贫僧问你:
火焰是‘生’还是‘死’?
若火焰是生,为何会烧死木柴;若火焰是死,为何能照亮黑暗?”
往生佛的三副面孔同时露出困惑之色,黑色火焰竟出现裂痕。
小普趁机结“弥陀印”,诵念《无量寿经》,火焰中忽然浮现出无数往生景象,有僧人坐化、有道士尸解、有凡人善终,最终都化作光点融入明心珠。
三副面孔逐渐合一,竟变成一尊面露微笑的 法相,手中莲花结出“不生不灭”四字。
与此同时,其他三门也传来捷报:徐正阳以“龙虎七冲拳”震碎“生门”的“长寿锁”,张妙真用“破执符”点燃象征“生之欲”的蜡烛;李青霄的琉璃灯照亮“老门”的“衰朽镜”,苏凌仙以“太上清静咒”化解镜中幻象;苏念真则在中央施展出“先天八卦破魔阵”,将四门的执念之力转化为清净之气。
地宫震动,中央佛头缓缓升起,露出其下的圆形祭坛。
祭坛上供奉着一个巨大的“执念转经筒”,每转一圈就会吸收方圆百里的执念。
小普挥手召回众人,见徐正阳臂间多了道伤疤,竟是被“生门”的执念之刃所伤,而那伤疤此刻正泛着金光,形如莲花。
“原来受伤也能成道。”
徐正阳咧嘴一笑,
“徐某终于明白,执着于‘不伤’,亦是一种执着。”
小普点头,解下第四道绳结——对“修行无苦”的执着,指尖轻抚转经筒:
“此筒名为‘集苦’,实则是‘苦集’。
若能看透‘苦’由‘集’生,‘集’由‘惑’起,便可断此循环。”
众人合力推动转经筒,这次不再注入执念,而是输入佛道清净之气。
转经筒越转越快,最终炸裂成万千光点,每点都映出一个放下执念的瞬间:农夫放下锄头笑对夕阳,书生撕毁功名卷踏歌而行,妇人将亡夫遗物投入篝火坦然合十......
黎明时分,敦煌上空的“哭”字星象悄然消散。
小普望着手中多了四道金光的明心珠,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驼铃声——那是真正的商队,而非执念所化。
徐正阳拍着他肩膀递来酒坛,这次坛中飘出的不再是酒香,而是莲花与雪水的清冽。
“法师,”
张妙真指着重生的哭佛沙丘,那里已长出成片的耐旱莲花,
“你说咱们一路破执念,到底是在度人,还是在度己?”
小普饮了口清露,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
“度人即度己,度己亦度人。
就像这明心珠,吸收的执念越多,光芒就越盛。”
苏凌仙姐妹忽然指着西方惊呼,只见漫天黄沙中浮现出一座琉璃城,城楼上赫然写着“中观圣境”四字。
小普知道,那是西域大乘佛法的重镇,也是他们西行的下一站。
他解下第五道绳结——对“辩道输赢”的执着,转身对众人笑道:“走吧,真正的‘中观’之辩,才刚刚开始。”
骆驼队重新启程时,月牙泉的倒影里映出七道身影:执剑的、持灯的、捧符的、御舟的......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竟似一朵盛开的佛道同源莲。
小普摸了摸腕间剩下的三道绳结,期待起下一次解结——那必定是又勘破了一层虚妄,离“空明”之境更近了一步。
西域的风掠过沙丘,将他们的足迹轻轻掩埋,却带不走空气中弥漫的清越梵唱。
那歌声里,有佛号,有道吟,更有无数放下执念的灵魂发出的自在之意。
小普知道,
这一路的风沙不是阻碍,而是修行的道场;遇到的每一个执念,都是照见本心的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