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着血腥味而来,阮娇娇握紧缰绳,马蹄下的积雪已混着暗红冻成硬块。
断刃、箭簇、半埋在雪堆里的人体碎片——越是往东南,打到的痕迹越清晰,她心跳陡然加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短刃。
显然,裴淮玉大概是被追杀到了东南方向去,自己刚才在这山里面到处找都没有找到他们的人影,反倒是找到了阮娇娇和阿九,只能说这山实在是太大了。
“你如何知晓裴淮玉在此?”阿史那承光问道。
“有机会我再和你解释。”
阮娇娇“驾”的一声,加快脚步。
只是转过山坳的刹那,惨烈景象刺入眼帘,裴淮玉倚着断旗杆而立,玄色官袍浸透鲜血,手中长剑却仍舞出银白光弧,将围攻的黑衣人逼退半步。
他身边的侍卫已经越来越少。
甚至陛下带过来的人都已经被阿史那摩光用那些阴险的陷阱杀的所剩无几。
如今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而阿史那摩光立在高坡之上,手中弯刀映着血色残阳,张狂大笑:“杀了他!中原便少了半壁栋梁!”
“兄长的算盘打得倒是精妙,”阿史那承光冷笑,腰间弯刀出鞘时带起一串寒星,“借裴淮玉之死栽赃于我,再坐收渔翁之利?可惜,这出戏该落幕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骑兵如黑色浪潮般席卷而下。
混战之中,阮娇娇瞥见阿史那摩光麾下的异域弯刀泛着诡异的青芒。
她猛然扯下披风,蘸着雪水甩向最近的黑衣人——刀刃触及湿布的瞬间,腾起刺鼻白烟。
“是淬毒兵器!湿布可解!”她大喊着将撕下的布条抛向裴淮玉。
裴淮玉眸光微凛,长剑挽出剑花卷住布条缠于手腕。
借力荡开一名刺客时,他望向雪地里穿梭的身影,“阮娇娇!”
他心急如焚,挥剑击退身前敌人,却被三名黑衣人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阮娇娇就地抓起一把积雪,狠狠砸向弯刀主人面门。
趁对方慌乱之际,她旋身夺过腰间软鞭,鞭梢卷起碎石精准击中另一名杀手的手腕。
“裴淮玉!你管好自己!”她大声喊道,灵活地穿梭在刀光剑影间,“有什么事情出去之后,我一定和你解释!”
别的不行,阮娇娇觉得自己逃跑的手段还是非常了得的,原本她也不想将自己陷入这般险境,只是很多事情这就由不得她,在阮娇娇给裴淮玉送解药的时候,就已经被卷入斗争当中,裴淮玉和阿史那承光无暇兼顾她。
阮娇娇也自然不需要他们分出心神,她打不过会自己跑的!
敌人看不起她,“哪里来的娇娘子都开始那么不要命了,你们中原是没有人了?”
却没有想过阮娇娇出其不意,在他放松警惕时,就将他一剑击杀。
“娇娘子也能够要你的命!”
话音未落,阿史那摩光突然弃了缠斗正酣的阿史那承光,弯刀在暮色中划出一道血芒直取她咽喉。
阮娇娇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上冰凉的石壁,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破空而来——是本该在远方养伤的阿九!
他身上的皮甲早已被鲜血浸透,每一步都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显然是独自冲破重重围堵才赶到此处。
此刻阿九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用染血的长剑横挡在阮娇娇身前。
弯刀与剑刃相撞的刹那,火星四溅,阿九喉间溢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却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阿九!”阮娇娇撕心裂肺的喊声被呼啸的北风吞没。
林棠月口中说的那句“那几个侍卫是必死的结局”像是一个诅咒一样,在她耳畔轰然炸响,似乎是在嘲笑着她妄想改变命运的弱小。
命运的丝线似早已被剪断,而她徒劳的挣扎,一次又一次的现实在告诉着她,这不过是在锋利的断口上反复割裂!
而阿史那摩光的弯刀擦着阿九的残剑掠过,在阮娇娇脸颊划出一道血痕,“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又狞笑着调转刀锋,寒芒直取她咽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那日竟然敢羞辱本王子,死得也不冤,不如本王子便送你和裴淮玉一起上西天吧!”
就在这生死关头,阿史那承光迅速地出现在摩光身后,长剑精准刺入对方左肩,阿史那摩光吃痛松手,弯刀坠地的瞬间,阿九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向后倾倒。
阮娇娇疯了似的扑过去,接住那具逐渐冰冷的身躯,阿九嘴角溢出的血泡沾在她衣襟上,她赶紧地捂住这个伤口,却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现实:血止不住!
“阿史那摩光!你今日插翅难逃!”裴淮玉周身浴血,玄色官袍沾满雪水与血渍,却依然如苍松般挺拔。
阿史那摩光踉跄着向后退去,这才惊觉自己的亲卫已横七竖八倒在血泊中。
雪地上,西域弯刀与中原长剑交错成网,将他困在绝望的中央。
“想跑?”裴淮玉足尖点地,长剑抵住阿史那摩光咽喉,刀锋轻轻下压,在对方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线,“本相偏要你活着。”
阿史那承光攥住阮娇娇颤抖的手腕,银质护腕上还沾着敌人的血:“中原小姐,节哀,他的伤……大罗金仙也难救。”
话音未落,阮娇娇猛地甩开他的手,“不可能,他必须得活着!”
她疯了似的扯开腰间锦囊,金疮药、止血散、银针……各类医术的工具倾泻而出。
她什么都准备好了,可是什么都救不了。
颤抖的指尖捏起一枚银针,却因太过用力而打滑,针尖深深扎进掌心。
阿九带着最后的一口气,抓住了她的手腕,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
阮娇娇浑身僵住,看着他翕动的嘴唇却听不见任何声响,世界仿佛像静止了一般。
阿史那承光单膝跪在血泊里,将耳朵贴近阿九泛紫的唇边。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四人,裴淮玉握剑的手紧了又紧,阿九对他而言已经远远的超过一个普通随从的情谊,这是陪他走过了一段又一段最难过的日子的珍贵挚友。
当阿九的手重重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声响时,不仅是裴淮玉感到痛苦,阮娇娇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瞬间凝固——她才终于意识到,阿九是真的死了!
自己却废物到,刚刚连阿九说的最后一句话都听不见!
她踉跄着向前扑去!
膝盖重重磕在冻硬的雪地上,指尖徒劳地想要抓住阿九垂落的衣袖,喉咙里像卡着带血的碎冰,发不出半点声音,直到阿史那承光伸手欲将她扶起,她才猛然抓住对方的手腕,颤抖的问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阿九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