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太医署传来阮娇娇的欢呼。
沈君鹤果然就是故意的让阮娇娇看到这些医术的,反正有阮娇娇的助力,很快地就将这些医书整理开来,包括那个失传的法子。
阮娇娇坐在太医署里伸了个懒腰:“我的天呐,终于整理好了。”
结果没想到伸懒腰那手伸的太长了,然后就差点撞倒她让人提前备好的佳酿。
“要命!”她手忙脚乱扶住酒坛,鼻尖萦绕着淡淡桂花香,忽然瞥见桌底阴影里有团灰扑扑的轮廓。
半个安安大的檀木箱蜷缩在墙角,铜锁上结着蛛网,却掩不住锁芯处精雕细琢的九头纹路。
她太熟悉这上面的锁了,是她爹之前在家里面玩的九头锁。
“这个到底放了多久啊……”她蹲下身,指尖抚过箱盖上的浮尘,忽然想起三日前整理典籍时,老吏员曾嘟囔过“东阁清出的旧物”,原来他们连父亲藏在暗格里的箱子都一并搬来了,却独独没告诉她这箱子的来历。
铜锁在掌心泛着冷光,九头纹路栩栩如生,这锁特殊,并非常人可以打开,要不然也不会落在这里这么久了。
况且可能帝王他们也不屑于这某个不知名的小太医留下来的东西,便随便找了个地方扔着,也不愿意还给这个小太医。
阮娇娇指尖摩挲着九头锁的纹路,嘴里默念着,她爹平时教她的:“第三根廊柱……锁芯第三颗珠子要转三圈……”
锁芯转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如同叩开二十年前的光阴。
箱盖掀开的刹那,一股陈旧的药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就有这几件旧衫。
阮娇娇或许是想象着有像小说主角那样,遇到了什么机缘,期待值太高了,看到就几件旧衫时,一时无语居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我的爹呀,你就这两件衣服藏得那么深?”
阮娇娇不死心的往里面摸了摸。
果然里面藏着一本……她爹的亲笔医术。
当然最上面还有一张纸。
写着非常潇洒的几个大字:老子不与你们同流合污了!
“打开了?”
沈君鹤的声音幽幽地从后面响起。
阮娇娇深呼吸一口,竟然都不知道他在旁边看了多久。
阮娇娇赶紧地把这些东西藏起来。
沈君鹤哼哼的笑着,“阮娇娇,你可知欺瞒圣上可是大罪。”
阮娇娇就是故意的做出藏起来的动作,她心虚地戳了戳手,“那陛下可得答应我,这事情都过了二十年了,你可千万不要抓我爹出来鞭尸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沈君鹤先一步地越过阮娇娇,将这旧衫推开,阮仁寿那潇洒的大字直接入目。
骂天骂地,骂同僚,骂先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阮娇娇在背后讨好的笑着,这一副鸡贼的样子,看得沈君鹤眼角抽一抽,竟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不愧是父女,曾经朕见过令尊一面,你和他,很像,特别是那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那我就当陛下是在夸臣妾了。”
她虽然不知道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她爹留下来的那些愤怒的话,就知道,她爹骗了她,还说自己是主动请求告老还乡的,这一看就是被小人阴了,然后愤愤不平,就只能打包裹跑路。
哪个地方没有一点小人在做小动作,太医署也一样,更何况是那个沉迷于炼丹的先帝手下管理的人,小人作妖也并不奇怪。
只是凭她爹的那个性子,阮娇娇都能想象到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爹这个又老实又不太老实的人,之前买菜那老太太多找了一文钱,他硬是追了两条街把这一文钱还了。
这人为人正直的可怕,不用想都是宁可丢了太医这稳定的官职,也不想与人同流合污,便自己拖家带口的跑路了。
沈君鹤心情看起来挺好的,或许是因为能够牵制住坢坦人的法子找到了,又或许是其他的事,他还有耐心给阮娇娇讲故事,“先帝二十年前就开始相信长生不老药之说,然而太医署那边的总管早已经被所谓的仙人收买,就算有人看得出来这仙丹并非仙丹,但也没有人敢说,只有你爹,直接闹到陛下面前,后面就是你想象的这样了。”
阮娇娇比划着愤愤不平,“可恶,如果我那老爹肯昧着良心,那我现在肯定就是官二代!!!也不至于天天吃咸菜馒头,跟着他翻山越岭去验尸!”
“虽然这是你父亲的遗物,但说到底也是宫里的东西,但……让宫人检查了一遍,没问题的话,你就把这些……带走吧。”
沈君鹤难得的出于尊重一位二十年前正直的老太医,终是将“愚不可及“四字咽了回去,而那团霉斑点点的旧物蜷缩在檀木箱底,他只淡淡一瞥,便不再看了,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阮娇娇嗯的在他后面追着他问,“那陛下说的黄金万两呢?陛下肯定是一言九鼎……!”
“聒噪。”沈君鹤眉峰微蹙,被吵着脑壳子疼,“再多说一句扣一千两去填太医院的药炉……也不知,淮玉到底看上你什么?”
阮娇娇摇头,“爱情这件事情是相互的,自然是有情人两情相悦……”
“好一个两情相悦。”
阮娇娇抽了抽眉角,总觉得沈君鹤就是在阴阳她,“陛下这样说,我会觉得陛下在酸我们夫妻俩的。”
“你二人鹣鲽情深,朕何苦做这恶人?再说,你们夫妻俩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朕是一点都管不了了,”说到这里,阮娇娇都以为沈君鹤就要离开这了,结果这人又停下来,问,“对了……你那桂花酿,尚余几何?”
阮娇娇还在疑惑着什么桂花酿。
顺着沈君鹤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在说自己差点推倒的那酒。
“当然还有些库存啊,如果陛下喜欢,不用钱,我直接送给陛下!”
“谁喜欢了?”
“不过……我记得苏姐姐喜欢这酒的……等等,陛下是要拿来送给苏姐姐的吗?”
“谁喜欢你的酒?!”沈君鹤转身时眉峰微挑,却在瞥见她眼里的疑惑时,指节不自然地摩挲了下腰间玉佩,“朕不过念着明日要宴请坢坦国王子,你既无别项本事,便多备些酒醴,莫失了天朝体面!”
说罢,便匆忙地离开了。
就留阮娇娇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沈君鹤平时最擅长隐藏情绪了,刚刚他是不是激动了?不会真被自己说中了吧,然后恼羞成怒了?
但这些暂时都不太重要。
阮娇娇看着沈君鹤派过来搬走她爹留下的那箱子的宫人,眼神黯淡了些许,偷偷地将那本书再往自己的衣袖里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