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的风,带着铁锈和晨露的腥气。
我深吸一口,压下因萧老头那番话而翻涌的心绪。
双生玉在腰间硌着我,那幽蓝的光芒仿佛一只窥伺的眼,冰凉刺骨,时刻提醒我,安宁只是暂时的假象。
远处,凄厉的号角声撕破黎明,那是大单于的人,他们果然来了。
“陆兄弟!”陈九牵着马,神色是少有的凝重,“斥候刚回报,敌军前锋约三千骑,离我们不足五里了!”
三千骑,作为前锋,好大的手笔。
看来大单于对我们这块硬骨头,是势在必得了。
我翻身上马,冰凉的玉佩随着动作贴紧肌肤,激得我一个寒颤。
那股凉意,竟比这初春的晨风更甚。
玄甲军效忠的是谁?
血魂又是什么东西?
这些疑问像毒蛇般缠绕
“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盾兵上前!”我的声音在晨风中显得异常冷静,“告诉弟兄们,想活命,想在开春后能回家抱老婆孩子的,就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曾瑶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边,她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帮我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甲,指尖的温暖透过布料传来,稍稍驱散了玉佩带来的寒意。
她眼角的血渍已经擦去,露出的肌肤在晨曦中泛着玉石般的光泽,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
“公子……”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一群乌合之众,还吓不倒我。”话说得轻松,但我很清楚,接下来的将是一场硬仗。
萧老头的死,玉佩的秘密,都预示着这场乱世的棋局,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和凶险。
马蹄声越来越近,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我拔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在初升的日光下闪过一道寒芒。
“迎敌!”
喊杀声震天,盟军的士兵们在各自主将的带领下,与大单于的前锋狠狠撞在一起。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我纵马冲杀在前,剑锋过处,残肢断臂飞溅。
然而,敌军数量远超我们,且悍不畏死,一时间竟有被反压的趋势。
“张破山!右翼!给我顶住!”我一剑劈翻一个试图偷袭的胡骑,对着不远处陷入苦战的张破山吼道。
他浑身浴血,闻言大吼一声,手中大刀轮转如风,硬生生将攻势遏制。
战斗胶着,血腥味弥漫。
腰间的玉佩越来越凉,甚至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我的皮肤。
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我分神之际,一支冷箭呼啸而来,直取我面门!
“公子小心!”曾瑶的惊呼自身后响起,随即一股香风袭来,她竟用身体挡在了我面前。
那箭矢力道极大,正中她肩胛。曾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曾瑶!”我目眦欲裂,反手一剑将射箭的胡人枭首,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样?”
她咬着下唇,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强笑道:“没事……皮外伤……公子,专心杀敌。”
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肩头,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我将她交给旁边的亲卫,目光如冰地扫过战场:“陈九!信号!”
陈九得令,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支特制的响箭,拉弓射向天空。
尖锐的呼啸声后,一朵赤红的焰火在半空炸开。
这是我预设的后手,一支奇兵,一直埋伏在侧翼的密林之中。
果然,焰火信号发出不久,大单于军队的左翼突然大乱,无数箭矢从林中泼洒而出,喊杀声四起。
是我们的伏兵到了!
敌军阵脚一乱,我立刻抓住机会:“全军突击!杀!”
此消彼长,原本胶着的战局瞬间逆转。
大单于的前锋军在两面夹击之下,终于溃败,狼狈逃窜。
“穷寇莫追!”我喝止了还想追击的士兵,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和疲惫不堪的弟兄们,心中并无太多喜悦。
这只是前锋,大单于的主力还在后面。
更重要的是,曾瑶受伤了。
匆匆打扫完战场,清点伤亡后,我立刻带着曾瑶返回营帐。
军医已经替她处理了伤口,所幸箭矢未淬毒,也未伤及要害,但失血不少,需要静养。
看着她虚弱地躺在榻上,我心中充满了愧疚和后怕。
若不是她,那一箭……
“公子,别自责了。”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安慰,“能为公子挡箭,是我的荣幸。”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心中五味杂陈。
那块玉佩,此刻就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幽蓝的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
萧老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回荡。
“玄甲军效忠的……到底是谁?”我喃喃自语。
“公子,”曾瑶轻声道,“萧老头临死前说,那玉佩是打开玄甲军的钥匙。或许,玉佩本身就能告诉我们答案。”
我拿起玉佩,入手依旧冰凉,但那种刺骨的感觉似乎减弱了一些。
玉佩上的纹路古朴而神秘,与我之前见过的任何文字或图案都不同。
它们像是某种活物,在幽蓝的光芒下缓缓流动。
“你说得对。”我深吸一口气,“这东西的秘密,必须尽快弄清楚。”大单于的威胁迫在眉睫,而这玉佩,或许是我们破局的关键,也可能,是更大的灾祸。
接下来几日,我一边安排人手加固营防,严防大单于后续部队的突袭,一边秘密召集了几位随军的,以及从附近城镇请来的老学究,希望他们能解读出玉佩上那些诡异的纹路。
营帐内,灯火通明。
几位老先生围着那块双生玉,时而摇头,时而低议,眉头紧锁。
曾瑶披着外衣,坚持坐在一旁陪我。
她的伤势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好转,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陆将军,”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地开口,“此玉佩上的纹路,并非当世任何一种已知的文字,倒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符印。”
“符印?”我心中一动,“可有办法解读?”
老者面露难色:“老朽才疏学浅,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几个符号,似乎与星象、地脉有关……但具体含义,实在难以参透。”
“星象……地脉……”我摩挲着下巴,张破山曾说玉佩发光时,藏兵洞方向有红光。
难道这玉佩与藏兵洞有关?
而藏兵洞,又与那所谓的玄甲军有关?
正当我思索之际,另一位一直沉默的青衫学者突然眼睛一亮:“陆将军,学生曾在一部孤僻的古籍残卷中见过类似的图案!那古籍记载的是前朝一些秘闻,曾提到过一枚‘引星玉’,能感应天地灵脉,开启秘藏之所!”
“秘藏之所?”我与曾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正是!”青衫学者显得有些激动,“书中说,此玉需以特定之法催动,方能显现指引。而那特定之法,似乎与持玉人的心血以及某种……星象周期有关!”
心血?星象周期?这线索虽然模糊,却无疑是一大突破!
“能否详细说说?”我追问道。
学者摇了摇头:“残卷所载仅此而已,具体如何催动,是何种星象周期,便不得而知了。而且,书中还提到,这类秘藏往往设有重重凶险,若非天命之人,强行开启,必遭反噬。”
天命之人?
我苦笑一声,我算什么天命之人,不过一个误打误撞来到这乱世的现代灵魂罢了。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和兵刃相击之声!
“怎么回事?”我霍然起身。
一名亲卫慌张地冲了进来:“将军!不好了!西……西营方向突然出现大量敌人,已经攻破第一道防线了!”
这么快?
大单于的主力到了?
不对,西营并非我们防御的重点,敌人怎会选择从那里突袭?
除非……有内应!
我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玉佩的消息走漏了!
这些人,不是冲着我们联盟来的,是冲着这块玉佩来的!
“保护好先生们,守住这里!”我对帐内的亲卫喝道,随即抄起佩剑,对曾瑶说:“你留下养伤!”
“不,公子,我跟你去!”曾瑶挣扎着起身,眼神坚定。
我看着她,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营地西侧已经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这次的敌人装备明显比之前的前锋精良,攻势也更加凶猛,招招夺命,似乎对我们营地的布局了如指掌。
“他娘的,果然有内鬼!”陈九提着带血的刀,怒骂道,“陆兄弟,这帮龟孙子像是知道我们把精力都放在防备大单于主力上了,专挑软柿子捏!”
“他们不是来捏软柿子的,”我目光冷冽地扫过战场,“他们是来抢东西的。”
凭借着之前加固的防御工事和联盟军队的奋勇抵抗,我们勉强挡住了敌人的第一波猛攻。
但敌人数量众多,且攻势连绵不绝,显然是有备而来。
战斗中,我几次瞥见有黑衣人行踪诡秘,不以杀伤我方士兵为主要目的,反而不断向我存放玉佩的主帐方向窥探、移动。
果然是为了玉佩!
“张破山,带一队人,给我盯死那些黑耗子!”我吼道,“其他人,随我顶住正面!”
这场夜袭,比白日里与前锋的遭遇战更为惨烈。
敌人似乎不计伤亡,一心要突入内营。
我方虽然占据地利,但兵力分散,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险象环生。
激战中,我感到腰间存放玉佩的锦囊(我已将玉佩从案几上取回贴身收藏)又开始散发出那股熟悉的冰凉。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凉意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奇异的震动。
它在回应什么?还是在警示什么?
鏖战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在我方不计代价的死守和张破山成功截杀了几批试图潜入的黑衣人后,敌人的攻势终于开始减弱。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残余的敌人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地尸体和狼藉。
清点损失,虽然成功击退了敌人,但我们这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物资损耗严重,伤亡更是远超上次。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几位学者和玉佩都安然无恙。
站在晨曦中,看着血染的营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浓烈。
萧老头说得没错,他的死,只是个开始。
那些觊觎玉佩的势力,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獠牙。
夜深人静,我独自坐在帐中,面前的油灯火苗轻轻跳动。
曾瑶已经睡下,她的呼吸平稳,显然是累极了。
我取出那块双生玉,它在灯光下依旧泛着幽蓝的光泽,神秘而诡异。
学者们的话语,敌人的夜袭,像走马灯一样在我脑中回放。
“引星玉……秘藏之所……”
这块玉佩不仅关系到所谓的玄甲军,更可能指向一个未知的宝藏或力量源泉。
也正因如此,它才引来了如此多的觊觎。
我必须更加小心地保护它,同时,也要想办法尽快弄清楚它的使用方法。
大单于的威胁仍在,现在又多了一股或几股不明的敌对势力。
时间,对我而言越来越紧迫了。
我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让我保持着清醒。
随着玉佩的秘密逐渐揭开,无疑会吸引更多的目光,带来更大的危险。
我能否顺利找到那个所谓的“秘藏之所”?
又能及时掌握并利用玉佩中的力量,来对抗这乱世中的重重杀机,保护我在乎的人,并最终站稳脚跟,成就一番霸业呢?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而我知道,关于这玉佩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自从得知玉佩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秘密以来,我便明白,平静的日子,或许将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