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以巴罗尔的眼光来看,罗瓦里卡的主宅也难以称得上优雅。
这座宅邸像一块被过度装饰的奶油蛋糕,浮夸地矗立在修剪过度的草坪中央。
大门是匆匆仿制出来的,那些虽然看上去本该属于第一世代的鎏金款式,却被涂成了刺眼的亮金色,显得不伦不类。门环上则是两个张着嘴的镀金狮子头,眼睛却镶着别扭的红色水晶,在阳光下闪烁着俗气的光芒。
罗瓦里卡对于金色有着异乎寻常的执迷,哪怕色调根本不搭,他们也要想办法掺点金子进去,其实那滥用的金色在别人看来并没有所谓的华贵,反而添了几分恶心俗套,令人十分反胃。
就连待客大厅里的水晶吊灯也大得离谱,层层叠叠的玻璃坠子里也掺了不少扎眼的金球进去,像暴风雨中掺杂了些粪水,晃得人直犯恶心。
而在洛卡斯进口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布局就更为令人费解了,手织的阿尔维斯地毯被随意扔在一旁——主人显然不知道它的价值。
他们只觉得花色不够\"富贵\",硬是在上面又铺了层印着俗艳牡丹图案的仙域风机制地毯。就像个一位清丽的事仙子套上小丑服,看上去既滑稽又好笑。
更令人无语的是,那一组组真皮沙发被镀金雕花包围,扶手上雕刻着粗糙的葡萄藤纹饰,漆面厚得掩盖了木材本身的纹理。
它们被拥挤的摆在可以说得上是巨大的客厅里,远远看上去就让人直皱眉,鬼知道客厅里摆了多少张沙发。
其实巴罗尔也想不通,为什么非得把沙发按垒麻将的方式来摆。
而这还没完,在这样层层叠叠的沙发间,居然还能勉强把茶几塞进去,看得出来仆人们真得已经尽力了。
说是茶几,其实也无非是些毫无品味的整块玉石,边缘镶着完全不搭边的金边雕纹,在上面摆几个镀金的猫头鹰草草了事。
至于本该盛放的茶具饮具?不好意思那是什么?罗瓦里卡家族是喝咖啡的,自动咖啡机就在沙发堆的不远处。
谁懂啊?居然真的有人会把自家客厅给装修成火车站的候车厅。
咖啡机旁边的墙上挂着几幅古典肖像画,但那上面人物很显然是不太上镜的,可和这种暴发户的氛围却很是相衬,有种十分另类的相得益彰的感觉。
罗瓦里卡的的一切都用金钱堆砌,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实则毫无灵魂,庸俗至极。
可他们不这么觉得,他们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尖叫着\"我很富有\",就像个刚拿到玩具般的孩子一般,令人生厌一遍遍向他人炫耀,以为这样就能获得所谓尊重,却没想到这些只会让他人感到一种可悲的空虚。
罗瓦里卡就是这样的,就像自己以前一样,巴罗尔这样想着,心里居然有了丝可笑的同情。
没人要的孩子总要给自己找些存在感,看上去滑稽也好,不然就真的没人要了。
......
咖啡机流出黑色的咖啡,或许是为了方便调制,咖啡的温度不高,即使隔着纸杯,巴罗尔也没有感觉到烫。
拉维利亚这个地方自然是不可能出产咖啡了,这些东西每隔三十年才能运过来一次,即使每次都运过来整整几列车,但这东西每到最后那几年都会稀缺,这样的现象似乎都成了定式。
其实家族每次都会足额且过量的购买,但这些东西就好像怎么买都不够一样,总是在最后那几年陷入短缺。
为什么明明是超额买的东西最后却总是会不够呢?很简单,被贪了呗,一个家族即使买的再多,它也禁不住大人物们偷偷拿去倒卖啊。
毕竟哪怕都是同一辆列车拉过来的,那去了家族里走过一遭的咖啡豆,他就是要比自己喝得香甜,附属家族可就很青睐这个东西了。
家族里喝咖啡的人多,但比起旁边一大堆大排长龙的队伍,巴罗尔这边则要冷清许多,这个时间段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在等待咖啡。
以前的他就不喜欢加糖和奶,总是会等咖啡放凉后加几块冰,自顾自的感受咖啡因随着冰冷的苦涩在口腔中游离。
其实他并不喜欢苦味,只是那时的他总觉得自己要刻苦、要勤奋、要努力配的上姐姐。
那些从小到大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家族是母,个人是子”“母饥子献肉,母渴子献血”“母荣子跪享,母衰子当诛”。
那时的他觉得这很有意义,至少那时他的的确确想着证明自己,想着为家族奉献,所以就连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会斤斤计较。
其实谁会在乎你往咖啡里加了多少方糖?苦行僧苦的是自己,最终也成全不了他人。
小小的享受是罪恶吗?不是,否则那些追求享受的大人物岂不是罪大恶极?他们有错也没错,所以享受是没有罪的,如果有,那就是享受的不够多,不够大。
罪犯得大了,反而不叫罪?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啊。
总之,巴罗尔这次加了致死量的方糖,即使他搅和了老半天,纸杯底仍旧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尝了口,眉头紧皱。
“甜,真tm甜。”
......
有时候巴罗尔也不得不感叹,即使罗瓦里卡的装潢布局称得上毫无章法,但在某些方面他们还是拎得清。
比如咖啡机的旁边就是售药机,或许该换个名字,叫福利机,而且后面还得加个“们”才对。
咖啡是给牛马提神的,药也是。
如果你在为家族的日常奉献里感到了忧虑,焦躁,烦恼,痛苦。乃至对人生和家族产生了怀疑,那么不用担心,只需来到福利机前。
尽管这些机器五花八门,但这都不是你该想的,随便什么机器都好,你只要找个自己顺眼的排上队,是的,这种规矩你还是得遵守的。
等轮到了你时,你也不用向它倾诉什么烦恼和困惑,只需在按钮上,那些机器本来也就只有一个按钮,总之轻轻一按,它就会为你吐出一罐白色或者其他颜色的药丸。
烦恼?那就吃它吧,无论多少,不到二十分钟后,你又将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幸福宝宝。
这其中分发白色药丸的机器前排了最长的队伍,其次是蓝色和粉色,其中蓝色药丸排的全是男性,而粉色药丸排的全是女性。
总之,你如果想玩的嗨一点,那就拿上蓝色或者粉色的药丸,叫上些你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总之是个人就行。
或许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挑上个房间,客厅四周多的是这样的房间,然后钻进去。二十分钟,只需二十分钟,你就能体会到天堂般的美好。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情欲又是有用的了,家族总是有着这样一套融洽的逻辑。
而且,我是说而且,尽管咖啡会经常不翼而飞,但药管够,哪怕到了最后几年,只要你去按了那个按钮,那就是管够。
......
巴罗尔没吃过那东西,他知道那是个什么,也知道那些人在房间里干些什么。
毕竟隔音再好也架不住人多,难以入耳的呻吟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巴罗尔只是拿好了自己的咖啡,默默的离开了客厅。
......
“不太妙呀,不太妙呀”
蓝发少女一边注视着显微镜下蠕动的畸形肉块,一边自顾自的轻声叹息,单片眼镜下露出她灰色的眼眸。
“你说说你,当初要是和我一起去刻刻夏学院哪有现在这样的破事,再不济你也该把舜若魔眼借我玩玩呀。”
“现在倒好,为了你这臭弟弟居然让阿斯塔罗特那群傻*摘了桃子,他们懂个屁的魔眼!还不如让我当时给挖了呢。”
“至少我还给钱!”她大声叫道,看上去十分生气。
当初法协体派来邀请洛斯嘉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少女,不过比起当初初来乍到的小丫头,亚尔薇特.刻刻夏现在已经是驻拉维利亚法协体次席的。
刻刻夏这个姓氏在法协体中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使用的,这个姓氏只有隶属于当今宇宙最显着的魔法学派——本源学派的成员才能使用。
而亚尔薇特就是近几百年来该学派唯一增加的新成员。
本源学派的成员人均七阶起步的老登,其中不乏九阶甚至八阶的存在,而亚尔薇特作为唯一的小师妹,其身份地位不可谓不显赫。
毕竟在学派内部,这位小师妹是真可以用五个学分换老登出手的。
而至于这个老登,只能说最好祈祷来的是七阶吧,不然兴许真会有八阶或者九阶活得不耐烦了,来瞅瞅是怎么个事凑热闹呢?毕竟他们那个程度的存在,还真就闲的慌。
一般来说,法师的道德观念吧,都比较崎岖,总之就是有些不可描述。
而本源学派的成员又几乎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老登,三观不说被重塑了一遍吧,那至少也是饱经沧桑。
以人的要求去衡量他们这种年龄动辄千岁乃至万岁起步的老古董显然是没太大用的,毕竟岁月不仅能让人变得睿智,还能让人变得弱智。
或许人老到一定程度后的返璞归真是人生的必须阶段。总之对于这个新加入的小师妹,这群老登们可宝贝的紧。
自从亚尔薇特加入学派那天起,各种师兄们给的稀奇古怪的魔法道具几乎塞满了少女的戒指,其中不乏一些威力十分强大的魔法道具。
比如以一整颗中子星炼制的[世间公理之杖],虽然无法辅助使用魔法,但光凭质量,那一杖下来绝对能以理服人,虽然亚尔薇特根本拿不动就是了。
而那看似人畜无害的黑漆笔记本,其实是经过改良的[死亡笔记.本源],只要得知一个人的真名后写在上面,如果不加任何修饰,这个人就会在30秒后因心脏麻痹去世。
什么?你说你这个种族没有心脏?听不懂,跟我的死亡笔记说去吧。
甚至于老登们还开发出了一件“列祖列宗”法袍,将各自的一道分身放了进去,以便亚尔薇特能够随时召唤出来。
只是那件法袍整体效果看上去十分抽象,毕竟上面全是老登们的半身照,因为是师兄们的心意,所以少女好歹是收下了,但因为嫌弃从来不穿。
亚尔薇特要是有心,都不用去动戒指里的道具,那件衣服一穿然后全身上下摸一遍,战斗基本就结束了。
(所以说为什么崇皇非得玩他那逼近战?他全身上下摸一遍对面不就炸了吗?会不会玩会不会玩?)
“说话啊,愣着干嘛!”亚尔薇特白了有些拘谨的巴罗尔一眼,灰色的眼中透露出不悦。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笨!这还用我教?谁把你姐害成这样的你骂谁不就好了?那阿斯塔罗特就不是个东西,使劲骂,骂死他们。”
“......”
“......最该骂的人是我,如果......”
“停停停!你少来。”
亚尔薇特翻了个白眼,她也就随口一说,这家伙咋还真怪上他自己了,追责是这么追的?不抓主要矛盾反而去找次要矛盾都算不上的东西?
“还如果上了,是你的错吗你就认?”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无非就是什么“追究这个也没用”“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如果并不是我的话就不会”。”
“拜托,聪明点,现在都5003年了,你还整什么受害者有罪论有意思么?”
“这不就是别人不当人呗,能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
亚尔薇特十分恼怒的打断他,她真就奇了怪了,家族的人是不是个个都药嗑多了,这怎么就是不往正常人思维上靠呢?
“还可是?没有可是,你姐也不想看到你毫无意义的自责,没有意义,你哪怕想想怎么照顾她呢?不比你瞎想好得多?”
“滚,看你就来气”
少女说着,一把将巴罗尔撵出门外,同时还把一瓶装着红色药丸的药扔来。
“和以往一样,一年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