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时,于兮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就像,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冷静地陈述所见事实。
斑斓表现出来的深情,勾不起她的半点情绪。
嗓音里的颤抖,也不过是抑制禁术产生的反应。
这样的于兮,让斑斓觉得很陌生。
他不理解,他也不明白。
人鱼在人类手中受过这么多苦,他的母亲,她的母亲,都被人类抓走残害,那么多仇,那么多恨,为什么她还在期望和平。
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人类,也不愿意相信他对她的心意。
他为她解除禁术,只是想让她醒来,不要被人类所蒙蔽,他说人类卑劣,本来就是事实,人类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事受伤的不是人鱼。
是,他是对她使用禁术,可她明明说过爱他,他也只是想,让她更爱他。
他把自己的寿命都给了她,禁术禁锢的不止是她,还有他,她为什么,一定要说这些话来推开他?
斑斓眼角落下的白色珍珠渐渐变成黑色,悲戚的嘴角透着薄凉,声音含着蛊惑,“兮兮,你是爱我的。”
于兮唇瓣微张,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并不爱,可说出口的却是,“我是爱你的。”
“你离不开我。”
“我离不开你。”
“到我身边来。”
于兮缓慢地、颤抖地游了过去。
斑斓轻轻将她拥进怀里,蛊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你从没有离开大海。”
“我…没有…离开…大海…”
“你是我的伴侣。”
“我是…你的…伴侣…”
“除了我之外,你从没有遇见过其他人。”
“从…没有…遇见…”于兮的眼神是无光的,说到这,后面的‘其他人’三个字,她用仅有的理智,抵死咬着,怎么也不肯说。
斑斓轻声哄着,蛊惑的言语回荡在她脑海里,“兮兮,听话,你从来没有遇见过其他人,自始至终,你只有我。”
“自始…”舌尖的鲜血从于兮的嘴角流下来,顺着下颌,落在斑斓肩膀的伤口上,“我只有…你。”
斑斓的声音宠溺又温柔,“嗯,你只有我。”
于兮的脑海一片混沌,脑海里有系统闪烁的警报和不断想要唤醒她的声音,她好似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在她的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看不见四周的景物,甚至看不清自己的身体。
她试图使用精神力,或者努力凝聚自己的意识,可所有的努力好像都是一场无用功,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使不出。
由远方传来的声音,不断蛊惑着让她忘记。
系统的警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于兮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唯一记得的只有,她有一条深爱的人鱼,那条人鱼,叫斑斓。
*
世家会议。
上首坐着帝国元首,其他世家掌权人按照家族大小,依次坐在下首。
沈钧净倦懒地坐在位置上,身后一左一右站着楚夜和沈抉,听着刘家掌权人刘氡的激昂发言,“帝国还有没有王法!水族馆说烧就烧,人鱼说放就放,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你知道一个水族馆被烧毁,我们损失了多少星际币!那些人鱼,我们抓了多久才捕获过来!我看你是失了智!病糊涂了!”
沈钧净侧了侧头,声音低沉清冷,语气云淡风轻,“楚夜,叫人给刘叔换一杯茶,润润嗓子,上年纪了,嗓子都破了。”
“是。”楚夜走出去,当真叫了人给刘氡换茶。
一拳打在棉花上,刘氡的脸色要多涨红就有多涨红,大掌猛地拍在桌子上,“沈钧净!别仗着自己是3S级精神力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在这个位置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确实。”沈钧净调整了一个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玩泥巴的都能跟刘叔平起平坐,承让了。”
刘氡一噎,第一次发现沈钧净这么会耍嘴皮子,要知道在沈钧净生病前,世家会议,沈钧净向来都是惜字如金。
沈钧净这方云淡风轻,刘氡只能让元首为他做主,“元首,沈钧净目中无人,放火烧我的水族馆,要是让他这么轻巧地揭过去,我刘家还有什么颜面在帝国做事啊!”
元首低咳一声,喝了口面前的茶水,“沈上将,火是你放的?”
沈钧净脸不红气不喘,“不是。”
“你放屁!”刘氡非常激动,“你沈钧净前脚刚去水族馆,水族馆后脚就跟着着火,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敢做不敢承认,你们沈家都是卑鄙无耻之徒!”
刘氡话音刚落,沈抉的枪口已经对准刘氡的太阳穴,脸上挂着笑容,一双眼笑成月牙,“刘叔,祸从口出。”
别说刘氡震惊沈抉敢在会议上拿枪,就连元首都微微皱起眉头,“沈上将?”
“元首。”沈钧净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他骂到现在我没还口,还请他喝茶,您总得让我还手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
又好像哪里有问题。
刘氡气得不行,沈钧净哪段没还口了!
说完这句,沈钧净又说:“沈抉,把枪收起来,当着元首的面,收敛一点。”
意思就是,不当元首的面,他沈钧净就不收敛了?
刘氡死死捏紧拳头,就差没把沈钧净看出个洞来。
沈抉笑着收起枪,不忘朝元首鞠躬,“抱歉,元首,没忍住。”
看看看,看看看,沈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狂妄的。
同时刘氡也意识到一件事。
以前跟沈钧净打擂台,沈钧净大多是内敛和循规蹈矩的,不会做出什么规则以外的事,比如纵容沈抉掏枪,这放在之前,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现在,沈钧净的态度,是打算在明面上跟刘家撕破脸了。
刘氡看出来的事,元首自然也看出来了。
作为元首,世家之间需要平衡,元首不赞同地看向沈钧净,语重心长,“钧净,刘氡是帝国的老人,也是你的前辈。”
沈钧净拿出周献的调查结果,呈到元首面前,声音不咸不淡,却不怒自威,“元首,他逼死了我的一个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