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教堂里，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细微的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在教堂穹顶来回碰撞。
地上的血腥气缓慢渗进空气中。
天色缓慢变暗，月光银白洒下。
姜娇把手里的枪“啪”扔在大理石地面上，在空荡荡的教堂里，撞击出绵长的震颤。
破碎的彩窗将月光切割成菱形光斑，在她眼底摇晃成锋利的星芒：“你想死，干嘛让我活？”
傅燃手抚摸着她的嘴唇，拇指轻轻按压下去，眯着眼睛：“我觉得，你适合这个世界。”
“你看，世界都是灰的，只有你是红色的。”
“世界是脏的，只有你是白色的。”
“这个世界要是没有你，就完全灰暗了，就完全脏了。”
月光照在他雕塑般的五官上，在眉眼下投出阴影，让他的脸明暗不定：
“这个世界需要你。”
“但不需要我。我死了，这个世界会美好一点。”
姜娇眼睫投下细碎的阴影，她垂眸盯着掌心残留的硝烟，：“不要把这个世界，让给你讨厌的人啊。傅晨光都能大大方方活着，你总不能比他还差。”
傅燃低声笑：“那肯定不能。比他还差，那还不如真死了算了。”
姜娇声音清澈如水，把教堂里的血腥气都冲淡了：“不要把世界让给贱人。”
月光从残破的玫瑰窗倾泻而入，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切割出冷冽的几何光影。斑驳的水晶灯碎片散落一地，宛如凝固的星河碎钻，折射着幽微的光芒。
傅燃嘴角噙着笑：“贱人太多了。杀都杀不过来。”
他抱着姜娇低声在她耳边：“你又不喜欢我，非要留我在这里干什么，吊着我么？”
姜娇侧了一下头，把傅燃推开：“不忍心看同类死，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变态同类也不多了。”
傅燃被推也没反抗，主动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带着宠溺：“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银色月光从教堂外，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进来，在两个人身上投下，正面是银白一片，侧边是两个人拉长的阴影在大理石地面上。
对峙，又同在一个空间，同被一片银白月光笼着，同站在华丽血腥的教堂中。
傅燃大手覆盖姜娇的手，温热：“走吧。我们回家。”
白天华丽美艳无比的教堂，到了晚上阴森恐怖。
姜娇乖乖被他牵着，红色裙摆拂过教堂里阴郁的空气，裙摆如刀划破这里的阴谋险恶似的。
两个人缓慢在教堂里踱步，穿行过血腥的大理石地面，地面上闪着银河碎钻般的水晶碎片。
姜娇被傅燃拉着，小声：“傅燃，你能不能别突然犯病？”
傅燃顿了一下：“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么？”
姜娇默了默：“我死是有原因的。”
傅燃承认：“嗯，对，原因是你作死。”
姜娇回怼：“那你之前还把我弄死了呢。”
傅燃闷闷的：“你知道我这样，还接近我。你不是作死就是对我是真爱，是哪种？”
姜娇：“作死。”
傅燃：“真爱。”
姜娇：“作死。”
傅燃：“真爱。”
姜娇：“傅燃，你好幼稚。”
傅燃：“真爱。”
走到教堂门口，傅燃“轰隆”一声，把门推开，外面的月色冷光倾泻而入，把教堂里的血腥味冲淡，混上月色清冷的味道。
傅燃拉着姜娇迈出教堂，低声：“我没死，你又跑不掉，你打算怎么办？”
姜娇：“我想想办法。”
傅燃：“嗯，那我也想想办法。”
姜娇：……
不如打死算了。
刚出教堂门，一个熟悉的人影冲他们使劲挥手。
傅燃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果丹皮看着姜娇：“我我接夫人和傅总回去，应总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应总说，一定要把傅总活着接回去，如果傅总死了一定要告诉他。”
傅燃哼了一声，拿起手机，裹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应总，你很盼着我死么？”
应峰声音发抖：“傅总……你还活着就好。”
傅燃：“我死了，你接管，不开心么？”
应峰：“傅总……别别开玩笑了，您要是死了，他们第一个杀的就是我。”
傅燃哼着笑，月光照在他脸上，俊美异常：“别怕，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应峰：“那您也别找死……”
傅燃：“应总，你也别找死啊。”
应峰出了一身冷汗：“傅总，我说错话了。傅总从不找死，傅总只是追求生命濒死的乐趣。是我等世俗凡人无法企及的。”
傅燃：“滚。”
他忽然觉得，这些人一个个的，在他没注意的地方，怎么都变了呢。以前应峰是绝对不敢说这样的话调侃自己的。
就最近的果丹皮，对自己也没那么尊重。
这种事儿以前根本不会发生。
以前，这些人恨不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自己最近手段不够强硬么？
他还没想明白，手上一颤，被姜娇拉了一下。
柔软的手指，在自己的手上滑动，他感觉有细微电流从她手指尖传过来似的。
姜娇轻声：“走么？回去？”
傅燃嘴角噙着笑意：“嗯，回家。”
果丹皮犹豫了一下：“傅总……应总让我先送您去医院检查您的伤……”
傅燃看了一眼姜娇，眯起眼笑：“回家。”
果丹皮可不敢否定傅燃：“好的，傅总。”
傅燃拉着姜娇坐在车的后排，视线里教堂渐行渐远。
傅燃低声：“果丹皮，夫人交代的事情，建福利院，你从明天开始，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果丹皮恭恭敬敬：“是。我一定不负夫人重托，好好做。洗刷罪孽，重新做人。多吃零食多干活。”
姜娇噗嗤笑了：“多吃零食多干活。不错，可以作为福利院的院训。”
果丹皮惊喜：“好的好的，我贴在宿舍门上，刻在门口大石头上，感谢夫人定下来院训。”
姜娇歪了一下头想了想：“行。总比空空虚虚的洗刷罪恶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