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嵘站在她身后,苍白如纸的脸上,冷汗沾湿鬓角,不断滑落。
他衣服被撕扯的七零八落,肚子被蛊虫咬开一个大洞,却诡异的没有渗血。
芸司遥心猛地一坠。
白银嵘?
他怎么会下来?他不是在压制蛊虫吗?
……难道香薰对他不起作用?
芸司遥指尖早已没了温度,她以为自己这次还是失败了,正要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
白银嵘喉头一甜,腥热的血不受控地涌上口腔。
他松开拽住芸司遥的手,猛地捂住嘴,指缝间却渗出蜿蜒的血线。
芸司遥一怔,正要蹲下身检查他的伤,脑海中却传来冷冰冰的机械音。
系统:【这是压制金蚕蛊的副作用,不会致命。】
白银嵘身体晃了晃,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他弯腰吐出一口黑血,抬手抹了嘴角,沉着脸,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司遥……”
系统:【您如果要离开,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他用不了蛊术。】
芸司遥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逃跑两次被抓,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白银嵘整个人宛如从血海爬出的厉鬼,带着将人拖入深渊的森冷气息。
“司遥……”
他还很虚弱。
芸司遥不想和他多拉扯,转身要走,左手的银镯连着手掌都被攥住!
白银嵘脸色苍白,紧抿着唇,漆黑的眼球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要走……”
他艰难的喘息着,指尖的银镯被攥得变形,“不要走……”
“白银嵘,”芸司遥垂眸看他染血的手掌,理智和情感拉扯片刻,她抬起眼,轻声道:“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一辈子。”
她有亏欠、有不忍,甚至想过从别的地方弥补。
可最终还是坚定了自己。
白银嵘捂着腹部,因为疼痛,脖颈青筋凸起。
他的偏执,他的疯狂,在临别的这一刻,似乎都化为了无力。
“别走……”白银嵘固执地低喃,“我不许你走……”
他的力气越来越弱,却仍旧执拗得想将人留下。
“我不许……”
芸司遥将自己的手扯回来,银镯脱手而出,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住。
白银嵘跌坐在地上。
他看着芸司遥背影消失在连绵的雨幕中,细雨冲刷着他苍白的脸庞,混着嘴角溢出的黑血蜿蜒而下。
“如果我愿意跟你走呢?”
芸司遥脚步微顿。
白银嵘声音沙哑,低声道:“……如果我愿意呢?”
周围的吊脚楼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人追出来了。
芸司遥唇瓣微动,似乎是说了两个字,声音极轻,消散在雨中。
白银嵘低垂的眼睑猛地颤动,他抬起眼睛,薄唇微张,漆黑的瞳仁瞬间燃起滚烫的光。
芸司遥转过头,雨水浇透单薄的苗绣短衫,鞋尖踏过潮湿的青石板路,她头也不回的朝着寨门口的方向奔去!
含着雨水的风浇在脸上,刺骨的冷。
“呵呵呵……”
白银嵘闷闷地笑起来,声音刺耳而尖锐。
金蚕蛊从他肚子里爬了出来,还没走几步,就被白银嵘掐住,捏在指尖。
“芸司遥!”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宛如匕首划开厚重的灰幕。
白银嵘的声音像是从喉管深处剜出来,震得吊脚楼的木梁都发出吱呀哀鸣。
“我会去找你的。”
那道声音嘶哑震撼,似是要抓住她最后一缕衣袂。
芸司遥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腥甜的空气,迎着风,奔向了属于自己的自由。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2,逃离栖禾寨(生寨)。】
【您的任务已全部完成,接下来的时光将不再受任何束缚,请尽情享受属于自己的自由吧!】
银岚山的最后。
芸司遥回过头,看着被朦胧雨雾笼罩的生寨,指尖抚过左手微红的印记。
那对银镯,也永远的留在了生寨。
她转身向前,潮湿的裙摆扬起,擦过小腿,义无反顾地奔向地平线尽头,那片灼目的光亮。
“……”
细雨如雾,在苗寨的吊脚楼间织就一张半透明的网。
白银嵘抬手擦去唇边泛黑的血。
他仰头望着被雨丝笼罩的天空,忽然低笑出声。
「巴代雄……」
阿朵从身后走出来,想扶他,却又被吓得不敢上前,小心地缩了一下脖子。
「我都按照您的吩咐,让阿姐走了……」
白银嵘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数不清的银蝶飞到了他身边。
他的眼睛重新变为了冰蓝色,诡谲的蛇纹亮起。「把这个,交给梁图索。」
白银嵘整只手都是血,他将两个金蚕蛊拿出来,交给了阿朵,淡声道:「他弟弟天赋尚可,不比上一任祭司差。」
「您是说伽多?他的天赋是不差,可比起您来说……」
阿朵话还没说完,突然瞪大了眼睛。
银蝶化为一支长簪,径直插进了白银嵘的眼眶!
「巴代雄!」
鲜血顺着白银嵘脸颊蜿蜒而下,流淌到下巴,剧烈的刺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眼眶下方的肌肉,不受控地抽搐。
阿朵惊恐地捂住嘴,「您这是做什么!」
白银嵘捂着眼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与血水混在一起,他扬唇笑得疯魔。
只要有这双眼睛,有这层身份,他就永远踏不出这座寨子,永远被困在族规与山神的牢笼里。
“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了……”
白银嵘闭着眼睛,低声喃喃,偏执又顽固。
“我说过,你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