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当时闻言,轻抚他的发顶,眼中似有万千星河流转。
她指尖轻点,一片落叶悬停半空。
落叶一分为二,一半化作金粉,一边燃作黑烟。
她说,这不是天道不公,而是人心如此。
世人苛求完美,又渴望救赎,所以对善人吹毛求疵,对恶人却网开一面。
妙音轻轻挥手,金粉与黑烟交织成太极图案。
当时的声音突然严肃。
修道之人,不求世人理解,只求问心无愧。
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不会因为旁人如何看待而改变本质。
话音落下时,太极图炸开,化作漫天星光。
就像这天上的星辰,不会因为瞎子看不见,就不再发光。
“善就是善,恶就是恶,但求本心,澄明道心,这就是我的道!”
轰!
这一刻,他体内的灵力剧烈奔腾,身体四周隐约有电蛇萦绕。
“叮!恭喜宿主领悟太上忘情,当前境界:化神九十阶!”
嗡!
九天之上突然传来清越剑鸣,一道横贯天地的剑影在慕长歌背后浮现。
那剑影看似虚幻,可让乌云魔尊的笑容陡然凝固。
“这...这是....”
乌云魔尊声音尖锐,惊恐地望向慕长歌背后那道通天剑影,他体内的魔气,似乎遇到了天敌,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斩缘之剑?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区区一个下界修士,怎么会领悟这等神通?!
无论他如何惊骇,再也无法阻止慕长歌。
甚至,他连逃跑都做不到。
只见对面那人缓缓抬起右手,背后的剑影随之而动。
这一刻,他与天地融为一体,衣袂飘飘间,尽显谪仙之资。
“以我道心为引,斩因果,断宿命!”
慕长歌声音平静如水,可整个皇城为之震颤。
剑影落下时,天地骤然宁静。
那剑光透过昭烈的躯体,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眩目的光华,城中百姓只觉得心头一轻。
“这是....真正的太上忘情...”
乌云魔尊脸上的表情呆滞,看着自己逐渐溃散的魔气,“为什么我会输,为什么...”
“因为,我心中无惧。”
慕长歌的声音如清泉涤荡,在天地间回响。
他背后那道通天剑影渐渐消散,阳光穿透云层,为他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无惧?
只是这般?
乌云魔尊目光呆滞。
慕长歌面无表情,“无惧因果,无惧骂名,无惧天道反噬,只求,问心无愧。”
这四字一出,天地共鸣。
皇城上空残留的阴云尽数消散,久违的阳光铺洒而落。
“哈哈哈,好一个澄明之道!”
乌云魔尊发出最后的狂笑,笑声中竟带着几分释然,“本尊...输得不冤,真是想不到,如今的修真界,有你这样的后辈。”
昭烈身上的漆黑魔气,如烟尘般飘散,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
慕长歌轻叹一声,剑指微勾。
昭烈的躯体向他飘来,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举在半空。
他探指点在昭烈额头,闭目感应片刻,眉头渐渐皱起。
良久,才睁开眼,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慕长歌落地后。
“夫君,我父亲他可还有救?”
昭阳咬着下唇问道。
慕长歌轻轻摇头,指尖亮起一点金光,在昭烈眉心一抹,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残魂被牵引而出,化作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虚影面容慈祥,与昭阳记忆中的君父有七八分相似。
“阳儿..”
虚影轻声呼唤,声音飘渺如烟。
昭阳瞬间红了眼眶,“父亲,对不起...”
“你做得很好,比起君父,你更适合做这神煌王朝的君主。”
虚影艰难的抬手,想要触碰女儿的脸庞,却在半途中消散,“我的使命完成了,愿我儿平安顺遂,永享太平...”
昭阳想伸手去抓,只握住一把流光。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泪水无声滑落。
所有人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不知是谁带头跪下,紧接着,众人自发地俯首行礼。
“恭送先帝!”
声浪如潮,在皇城上空久久回荡。
昭阳在慕长歌肩头深吸一口气,感觉掌心被塞入一物。
他道,“这是你父亲所有的记忆,我用秘法保存了下来。”
昭阳握住玉简,听闻不远处的脚步声,以及叹息声。
来人是神煌王朝的监正齐天原。
“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齐天原望着昭烈的躯体,目光复杂,他看向昭阳,“先帝不是个合格的君主,但是位合格的父亲,他从未对不起你。”
“监正的意思是?”
昭阳不解问道。
齐天原不答,只是向着慕长歌恭敬行了一礼。
慕长歌的手,搭上昭阳的肩膀,“你要的答案,都在这枚玉简里面。”
玉简亮起微光,一段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七岁那年,春日的御花园。
小昭阳踮着脚摘花,听到假山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她好奇地绕过去,看见昭烈独自坐在石凳上,手中捧着一枚破碎的玉佩,泪流满面。
“父亲。”
她怯生生地唤道。
昭烈慌忙擦去眼泪,将她抱到膝盖上,“阳儿怎么来了?”
“父亲为什么哭呀?”
昭烈沉默良久,轻抚她的头顶,“为父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梦中,他看见自己变成一个陌生又可怕的人。
他纵容魔物祸朝纲,将神煌王朝拖入深渊,最终拯救王朝的,竟是他年幼的女儿。
“监正大人说,梦都是相反的。”
小昭阳歪着头,一脸的天真无邪。
昭烈苦笑,“但愿如此。”
记忆画面一转,是深夜的观星台。
昭烈与齐天原对坐,桌上摆着那枚破碎的玉佩。
“朕近日总做同一个梦。”
昭烈声音沙哑,“梦中朕会变成昏君,而阳儿...则是希望。”
齐天原眉头微皱,掐指推算。
半晌后,皱了皱眉,“陛下,这未尝不是天机示警。”
“可有解法?”
老监正沉默良久,“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却也...事在人为。”
玉简中的记忆继续流转。
十岁生辰那日,昭烈将九龙剑郑重地交到她手中。
“阳儿,这是先帝佩剑,今日父亲传给你。”
小昭阳不解,“可这是帝王之剑呀?”
昭烈蹲下身,与他平视,“因为朕的阳儿,将来会是个好君王,而且呀,会比父亲强得多。”
“那父亲呢?”
“我...?”
昭烈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会帮你扫清一切障碍,包括...”
从那日起,昭烈彻底变了,前前后后地变了。
他不再勤政,终日流连酒色。
朝臣们摇头叹息,只有齐天原知道,每次醉酒后,昭烈都会在寝宫独自痛哭到天明。
记忆最后,是几日前的深夜。
昭烈独自站在太庙,对着祖祠牌位跪下。
“不肖子孙昭烈,今日以魂立誓,愿以身饲魔,换阳儿登基之路畅通无阻,王朝气运汇聚一身。”
他咬破手指,在玉佩上写下血咒。
“此咒一成,魔气入体,神智渐失,但朕...不悔。”
玉简的光芒渐渐暗淡。
昭阳浑身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终于明白,父亲这些年所有的‘昏庸无道’,都是为了今日。
让她能名正言顺地废帝自立。
让朝野上下心甘情愿拥戴新君。
让史书记载的,是一位‘拨乱反正’的明君。
“为什么...”
昭阳哽咽着跪倒在地,“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这是先帝自己的决定,此前即便是我,也没想到。”
他长叹一声,从袖子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这是先帝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