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碧桃只觉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她受六皇子恩宠之时,的确用了些手段,划破手做了伪装。
可骆嘉伟一直跟她说,旁人不知他们之间的事。
因而以此威胁她,让她默默忍受那些折磨好几年。
如今听来,骆思梦不仅知道她被自己的哥哥欺辱,还知晓他用的那些手段。
饶是如此,骆思梦却颠倒黑白,污蔑于她。
她碧桃虽是个奴婢,是个心存非分之想的,可也只是个想要摆脱苦难命运的女子啊。
然而,现实远比梦想破碎还要残酷。
当晚,骆思梦回去,便将她扒了个精光,对她施以烙刑。
“你以为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竟还有那等心思。告诉你,当你娘腆着脸让骆嘉伟对你下药要了你,你弟弟在门口放风的时候,你就只值那一两银子的赏钱了。依我看,一两银子都算贵的,你这等贱货,五十文都不值……”
娘用一两银子卖了她,她才中了药。
她一直护着的弟弟,在门口替骆嘉伟放风,她才叫天天不应。
呵,原来这残酷的现实,没有底线可言。
那一晚,碧桃高烧不退。
身上的烫伤加之心痛,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惜竹再次找到了她。
惜竹给了她丹药和伤膏,还与她谈了一场交易。
碧桃答应了。
她将骆思梦和梅香居的动向,一步一步告知骆玖语。
“你这孩子,按日子算,应该是六皇子的。我……可以帮你,让六皇子认了你和你的孩子。如此一来,你就能进六皇子府了。”
骆玖语心中暗骂自己多管闲事,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道出了真相。
没办法,她知道碧桃所受的苦,虽也有她自作孽的因由。
但上一世,在骆思梦折磨自己最狠的那一次,碧桃终究于心不忍,暗中帮了她一把。
否则,依照骆思梦那一次的手段,她骆玖语哪儿能活着知道瑾王的心意呢。
“三小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碧桃又跪在了地上,“回府之后,骆嘉伟听了骆思梦的话,再一次糟蹋了奴婢,还变本加厉用了……极刑。奴婢知道,这孩子或许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孩子了。所以现在,奴婢只想看着他们兄妹二人如何自食恶果。待他们死了,即便一生孤苦,横尸街头,奴婢也认了。”
“……”
这话让骆玖语和惜竹再次震惊在原地。
当初在西南,惜竹曾依照骆玖语的吩咐问过碧桃,是否要离开骆思梦,或者派人暗中保护她。
那时,碧桃便坚决地摇头,她说骆思梦并不知道她委身六皇子的那些事情。
却没想到,骆思梦早已经对她下了手,回到侯府她竟又遭受了骆嘉伟如此非人的折磨。
此刻,骆玖语从碧桃眼中看到了决绝和异常的冷静。
“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让你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生下孩子,重新开始。”
骆玖语知道这一世一切还未发生,自己不能对碧桃太过仁慈,但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三小姐,奴婢虽曾向往荣华富贵。但经过这些日子,奴婢看明白了。奴婢的肚子,要生下这孩子定是艰险重重。便是生下了,依照这孩子的身份,他以后也难以存活。与其如此,奴婢倒不如现在就了了这个孽缘,做个穷人安稳度日。若您真觉得奴婢有几分用处,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便让奴婢跟着您,一辈子伺候您,可好?”
如此,碧桃的眼中难得地露出了善意和清明。
她这份通透,倒是让骆玖语未曾料到。
当然,骆玖语知道碧桃换得这份通透所付出的代价,也委实是太大了些。
“那你不怕日后跟着我,我也会像骆思梦那般对你?”骆玖语浅笑着,随口问道。
“不会。骆思梦是甜言蜜语哄人的鬼,您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仙。”
“呵,你倒是会哄人。行,那便好好护着你自己,免得以后想跟着我也没命了。”
“是。”
碧桃又是跪着磕了一头。
这一礼,骆玖语受了。
因为这一刻,她们都知道这一礼意味着什么。
骆玖语给了碧桃提前准备好的落胎丸,也给了她补身子的丹药。
至于以后再为碧桃调理身子,多半能让她有后之事,骆玖语并未言明。
毕竟,刚才对于孩子的这一关,碧桃是通过了考验,可以后如何,却还要再看看她的表现。
不过,在碧桃离开前,骆玖语倒是对她悄声交代了另一件事。
听到那些话,碧桃面露惊色,用了很久才消化。
但她已经是个明白人,终究也是知道路该如何走的。
如此这般,借着月色,碧桃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兰曦汀。
望着碧桃远去的背影,惜竹在一旁眉心微蹙,眼中尽是忧虑。
“小姐,您将那等要紧事告知碧桃,她会不会露出破绽呀?”
“不会。”骆玖语神色淡然,语气笃定。
“小姐怎会如此肯定?”惜竹紧追着问道,眼神里满是好奇与不解。
骆玖语转身,瞧见惜竹那单纯无邪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那如软包子般的脸颊,轻笑出声。
“因为她呀,比你更懂得洞察人心。”
“小姐,您的意思是我不如碧桃聪慧?”
惜竹微微嘟起嘴,眼中泛起一丝委屈。
“啊?”
骆玖语微微一怔,心中暗自嘀咕:这丫头怎就转到这上头来了。
只见惜竹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模样,着实可爱至极。
骆玖语心中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这女子之间竟也会生出这般争风吃醋的小心思。
她起了逗弄惜竹的念头,故意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碧桃似乎是要比你聪慧几分呢。”
此言一出,惜竹原本那股要争个高下的劲头瞬间消散了几分。
她撅起小嘴,可怜巴巴地问道,“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莫不是您有了碧桃,就不喜欢惜竹了?哼,惜竹心里难受。”
虽说惜竹跟着骆玖语办了不少大事,可终究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骆玖语见她这般委屈模样,心中不忍,正欲出言安抚,却听得旁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本就比旁人厉害得多。可要是你哭了,那可就等于认输了。”
骆玖语与惜竹转头望去,只见正是晌午时分离开的夜雨。
如今夜雨跟着瑾王,对这侯府已是熟门熟路,对惜竹也愈发没了顾忌,说话都带着几分随意。
“你才哭呢,你才认输呢,你个碎嘴子!”
惜竹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若只是骆玖语在场,惜竹或许还会争那几分醋意,可夜雨一来,她立刻斗志昂扬,将矛头全然转向了夜雨。
“不是,我这不是在哄你嘛,你怎的又骂我碎嘴子。”夜雨一脸郁闷,满心委屈。
哪知这次惜竹压根儿不搭理他,只是白了他一眼,便对着骆玖语盈盈一礼,轻声道了句“小姐晚安”,便转身翩然离去。
夜雨一脸无奈,心中暗自叫苦:本是好心哄人,怎的又把这姑奶奶惹恼了?
他连忙快步追上去,赔着笑脸道歉,“哎,你别生气啊,我方才那是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