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想干什么?这就够了,够了,我们肯定跑不了,行了行了,轻点儿,捆手就行了,还要捆脚?你们……你们也太不……干什么?还要干什么?喂,干嘛把我们俩捆在一起?喂,你们别走啊,走了?真就走了?”
门“咣当!”一声关上,紧接着是上锁的声音。
袁今夏十分懊恼,扭过头叫道,“大……”只说了一个字,便被陆绎打断了,“别说话,让我靠会儿!累了。”
陆绎闭上眼睛,将头靠在袁今夏的头上。袁今夏瞬间就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暗道,“这可不像大人的作风啊,这种时候,不应该想想要怎么逃出去么?”
两人离得如此近,连呼吸声都听得十分清楚。
袁今夏暗忖道,“大人的呼吸这么平稳,是睡着了么?”遂一动也不敢动,只瞪着两只大眼睛骨碌碌转着。约摸半炷香的时间,柴房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停了下来,外面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听到开锁的声音,门打开后,一个中年妇人提着篮子走了进来。
中年妇人走到两人身边,蹲下来,将篮子放到地上,掀开遮着的布。袁今夏看到里面放了几个馒头和两碟小菜,问道,“大婶,这是给我们的?”
中年妇人没说话,点了点头。
说话间,陆绎也已醒了过来。
“谢谢大婶,不过,您看我们这样,”袁今夏挣了一下,“我们也没办法吃呀,您能不能帮我们解开绳子啊?”
中年妇人看了看,又摇了摇头。
陆绎说道,“大婶,内子身体不好,这柴房中有些阴暗,能否借您一条被子用用?”
中年妇人仍旧不说话,站了起来,默默转身出去了。临走时,将门又上了锁。
“大……”袁今夏刚说了一个字,又被陆绎打断了,“想不到我陆十三竟然落到这般田地,”说话间晃了一下肩膀。
袁今夏会意,忙改口道,“十三啊,咱们怎么办啊?孩子还在家等着咱们采草药回去救命呢。”
陆绎听袁今夏叫自己“十三”,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说道,“放心吧,我们就是老百姓,不是什么灾星,明日族长想明白了会放咱们出去的。”
正说话间,便又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锁再次被打开,推门进来的仍旧是那个中年妇人,胳膊上搭着两条薄被子。一条围在了袁今夏身上,另一条搭在了陆绎腿上。
“大婶,我没有事,你把这条被子也盖在她身上吧。”
中年妇人看了看陆绎,将被子拿起来,盖在了袁今夏腿上。
“大婶,您再行行好,帮我们解开吧,我们保证绝对不跑,您看行么?”见中年妇人无动于衷,便又说道,“我们天不亮就出来采药,为了给孩子治病,已经一天没吃上饭了,现在又被抓了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看看我们那可怜的孩子,”袁今夏说着眼泪便出来了,“大婶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解开绳子,我们吃顿饱饭,明日还不知道能不能有福气再吃饭了。”
陆绎听到最后一句,有些嫌弃,却没办法表现出来,跟着说道,“是啊,大婶,内子生产时还得过血崩之症,身体虚弱,刚刚又淋了雨,受不得寒气,更受不得饥饿,就麻烦您了。”
袁今夏一听,暗道,“好你个陆十三,竟然敢诅咒我?”
中年妇人叹了一声,从篮子中取了馒头出来,递到袁今夏嘴边,示意她这样吃。袁今夏无奈,只得咬了一大口。中年妇人便一口馒头一口小菜的给袁今夏喂了进去。转身准备如法炮制时,却发现陆绎闭上眼睛睡着了,遂收拾了篮子准备离开。
“大婶,我还没吃饱呢,”袁今夏舔了舔嘴唇,嘿嘿笑了两声。中年妇人倒是好脾气,又如先前之法喂了第二个馒头。
“大婶,有没有水喝?”
中年妇人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葫芦来,揭开盖子,递到袁今夏嘴边。袁今夏“咕噜咕噜~”喝了个痛快。喝罢,扭头说道,“十三啊,你别上火了,也吃一口喝一口吧,不然熬坏了身子,还怎么救咱们的孩子呀?”
陆绎原本装睡着想躲过去,听袁今夏这样说,眉头皱到了一起,怕中年妇人生疑,只好说道,“我不饿,喝一口水吧。”
中年妇人将葫芦递到陆绎嘴边,陆绎也喝了一口,说道,“有劳大婶了。”
中年妇人收拾了一下,起身离开了。
门“咣当”关上了,“啪嗒”一声又落了锁。
只听外面有人说道,“不用守着了,谅他们也跑不了,都去吃饭吧。”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
袁今夏暗暗呼了一口气,刚要张嘴,又被陆绎打断了。
“你可还好?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陆绎的声音极为温柔。
“我还好,您呢?”
“我没事,你身子弱,不要随便乱说话了,歇一会儿吧。”
“我是想说……”袁今夏只说了四个字,便被陆绎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
袁今夏刚要辩解,突然反应过来,忙改了口,凶巴巴地说道,“你还说?你一个大男人都保护不了我,刚刚还想得起来我生产之时得了血崩之症,我为了给你们家传宗接代,险些丧了命,如今这条命怕是真的保不住了,我那可怜的孩子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边说边哭了起来。
此时,门外有细碎的声音响了几下,紧接着有脚步声,是离开的脚步声。
陆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行了,别演了,都走了。”
“大人,您刚刚一直打断卑职说话,是因为您听到外面一直有人啊?”
“你以为呢?”
“大人,您以后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啊?”
“怎么了?”
“说好了作戏,您又自报陆十三,我以为又是表兄表妹的戏码呢,谁想到您编了这么一个谎,害得我差点儿演过了头儿。”
“表兄表妹哪有一对受尽苦难的小夫妻来得更真实?更让人同情?”
“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就是……”袁今夏转了转眼珠,想到说书先生说的那些个“表兄表妹”似乎最后也都结成了夫妻。
“怎么不说话了?”
袁今夏正想着,听陆绎又来问自己,便突然的红了脸,过了片刻才说道,“大人,您一点儿东西也不吃,还有力气逃跑么?”
陆绎笑道,“怎么?你还想跑啊?”
“那当然,总不能坐以待毙,让他们当成灾星给杀了啊,卑职的小命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是条命,再说了,我还答应过两个岑校尉要保护好大人呢,”提起岑福岑寿,袁今夏突然有些委屈起来,喃喃着道,“两位岑校尉功夫都很好,若是有他们在身边,大人岂能遭这等罪?”
陆绎调侃道,“你是埋怨我将他们都派回京城了?还是埋怨自己功夫又差又能唠叨啊?”
“大人~~~这般时候了,您还有闲心奚落卑职。”
“你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大人是指什么?”
“我们既没招惹他们,又没做什么不利他们的事,他们为何口口声声说咱们是灾星?灾从何来?”
“还不是拜那个什么蓝骗子,假方士所赐?”
“即便他是方士,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随便指个人就是灾星吧?总要有个源头才是。”
“大人的意思是,这之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陆绎应道,“你想一想,我们跟着那十几个倭寇上了山,刚上了山,那藤梯便断了,会这么巧么?”
“卑职记得大人当时说了着,藤梯应该是有人故意砍断的。”
“紧接着便出现了那些怪物,不对,是狂人,族长说那些是狂人,我们便也这么叫,那些狂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穿着村民的衣裳?又为何无缘无故攻击我们?”
“会不会是暗中跟踪我们的人指使的?想要我们的命。”
“谁会跟踪咱们?”
“翟兰叶?”袁今夏猛地醒悟过来,“大人,一定是她暗中跟着我们的,她之前能联络倭寇杀害乌安帮的人,她还能灭了董家水寨三百余口人,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袁今夏想到此,浑身打了个激灵,又说道,“大人,难道那十几个倭寇是故意出现引咱们来的?”
“有这个可能。”
“既是要置咱们于死地,为何在芦苇荡不出手?”
陆绎笑了下,说道,“就凭他们那十几个人?”
“大人,都怪您功夫太好,”袁今夏说着嘻嘻地只笑了两声,立刻又停了,有些后怕地说道,“他们不敢贸然出手,便将咱们引来了这里,让狂人对付咱们,险些丢了小命,想想还真有些后怕。”
“倭寇在哪里?狂人又是什么人?这个蓝大师为何一定要置咱们于死地?这个村落里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袁今夏听陆绎一句一句说来,便也细细回想着。
天渐渐暗了下来,柴房外果然再没有声音,想来是真以为他们逃不掉,便不再派人看守了。
陆绎边琢磨边解着绳索。袁今夏也一直在悄悄地解着绳索。两人的手指勾到了一起,皆惊讶地扭了头问道,“你(大人)会解绳索?”
“卑职是捕快,有些本事还是要学一学的,大人您呢?”
“你说呢?”
“我哪晓得?”
两人边说着话边将绳索解了开来,手能动了,慢慢抽出来,将捆在身子上的绳索也解了,各自又解了脚上的绑绳。
“别动!”
“大人,是有人来了么?”袁今夏的声音立刻低了下来,下意识向外看着。
“绑了这么久,你还能立刻站起来么?”
“那倒是,浑身酸麻,”袁今夏左右晃了晃肩膀,又揉搓着手和腿,说道,“他们费了这么些力气,就为了多留咱们一会儿,何必呢?”
陆绎嗔道,“又开始胡说。”
“大人,我好了,您呢?”
“嗯!”陆绎点点头。
“现在怎么办?”
“再等会儿,天完全黑下来后,我们就出去,探探情况,将我们的兵器找回来。”
袁今夏听陆绎提到兵器,便向怀中摸了摸,说道,“奇怪。”
“怎么了?”
“大人,我的腰牌还在。”
“我的也在,说明他们根本不在意我们是什么人,也没搜我们的身。”
“早知道我把手铳揣怀里好了,”袁今夏嘟囔了一句,突然说道,“大人坏了。”
“什么呀?我哪里就坏了?”
“不是,大人挑什么字眼啊?我没说您坏了,是坏了。”
陆绎嫌弃之极,说道,“什么坏了?”
“这里只有一扇门,又被锁上了,咱们怎么出去啊?”
“这点儿小事还能难住袁捕快?”
“当然,大人过奖了,那卑职便试试。”
“算了,我来吧,”陆绎走到门前,看了看,只片刻的功夫,便将半扇门卸了下来。
袁今夏挑起大拇指,赞道,“大人竟有这等本事,厉害!”
陆绎笑了下,说道,“这门不结实罢了。”
两人悄悄出来,将那半扇门又立了起来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