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房外，余斌边打扫站台，边陪着何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一个穿着破棉袄，破棉裤，头发乱糟糟的车轴汉，抄着锃光瓦亮的袖子，蹬着一双破旧的棉水乌拉走了过来。
“老何叔，还有吃的吗？”
来人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问。
“疯子，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怎么今儿才回来？”
皱着眉，何坤问道。
叫疯子的人抬头看向何坤，忽然咧嘴一笑。
“我回家看我媳妇和我姑娘去了，她们没在家，我就等了她们娘俩几天。”
“她们都已经走了，你还回去干什么？”
何坤眉头皱得更紧，声音轻颤。
“她们没走，她们就是去串亲戚了，她们会回来的！”
疯子有些急，说完用棉袄袖子擦了一下冻出来的大鼻涕。
站直腰，余斌拄着大扫帚看向疯子，一段特殊的记忆忽然浮现。
他的双眼瞬间瞪大。
眼前这个叫疯子的男人，本名叫刘峰，比余斌大七岁。
余斌从小就跟在刘峰的屁股后面玩，是他的跟屁虫。
刘峰家里人口不少，老少三辈，十几口人，老人都是建场职工，也算是家庭幸福。
他成年以后，自然也进了林场，在小火车站当上了小杠。（扛原木的力工）
1970年的时候，刘峰还娶了媳妇，生了个姑娘。
余斌记得，刘峰给他姑娘过周岁生日的时候，还给过他一颗大白兔奶糖。
当时余斌还为这个大哥哥高兴。
可就在刘峰给他糖的第二天，刘峰家失火了。
刘峰的媳妇和姑娘都死了，刘峰受不住打击人也疯了。
如果说前世的他，只会为这件事伤心。
那重生回来，多出四十多年人生经验的余斌，就对这件事有所怀疑了。
因为刘峰家失火的日子，就是财会科失火后的第三天。
“汪汪！”
两声狗叫打断了余斌的思绪。
赛虎驮着余多水，已经跑到了他身前。
还不等余斌说话，疯子已经跑了过来。
“姑娘，你啥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不告诉爹啊，爹好想你啊！”
说完他就把余多水从赛虎背上抱了起来。
看到兴高采烈的疯子，余多水小嘴一瘪，呜呜地哭了起来。
疯子立时慌了。
“姑娘别哭，姑娘别哭，是不是爹吓到你了？”
“不是，是有人要打多水！”
哭咧咧的余多水立时告状。
双眼一瞪，疯子立马急了，大吼道。
“哪个王八蛋这么大胆子，敢打我刘疯子的姑娘？看我不弄死他！”
“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在那边！”
说着余多水向着原木堆里一指。
“小斌，帮我看着姑娘，我去看看是哪个王八蛋？”
说完疯子就把余多水塞到余斌怀里。
然后转头对着赛虎命令道。
“赛虎，领我过去！”
“汪！”
赛虎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疯子立刻跟了过去。
等余斌回过神来的时候，疯子和赛虎已经跑出去了十几步。
“坏了！”
他赶紧把余多水放到地上。
“多水，跟何爷爷在这里待会，爸爸一会就回来！”
擦擦不存在的眼泪，余多水才问。
“爸爸，你要干什么去？”
“你个小惹祸精，明知故问！”
说着余斌在余多水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小斌，怎么了？”
看他这么急，何坤赶紧问。
“我让小青他们把周正引过来，想教训教训他，可现在疯子哥过去了，准会坏事！”
余斌急忙解释道。
一皱眉，何坤赶紧说。
“你快去吧，疯子下手没轻没重的，真要动了手，准没好事！”
嗯了一声，余斌赶紧追着疯子的背影冲进贮木场。
此时另一边，周正带着刘三和三个小青年，已经和余青他们打起来了。
按照周正的计划，应该是他和一个青年打余青，另外两个青年打余泰，刘三打余海。
可余青却抡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对着他们就冲了上来。
一书包直接抡在高壮青年头上。
高壮青年身子晃了一下，却没倒下。
周正他们看着都是一愣。
“放心，不是砖头，我还不打算要你们命！”
余青笑着解释道。
周正他们立刻向着书包瞥了一眼。
书包一侧已经瘪出了一个圆坑，明显是抡在头上留下的印记。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余青书包里装的是雪团。
“他吓唬咱们，干他！”
刘三喊了一句，向前迈了一步，步伐却不大。
可周正已经带着两个青年冲了过去。
高壮青年虽然没倒，头也有点晕乎乎的，用力晃了两下脑袋才往上冲。
看他也过去了，刘三才跟着过去。
看着他们散乱的队形，余青一撇嘴，扔下书包，对着当先冲过来的周正就是一拳。
后面的余泰也冲向周正身后的两个青年。
余海绕了个圈，直奔刘三。
八个人瞬间打在一起。
余青对付周正和高壮青年，虽然挨了几拳，拳头也没少往两人身怼。
“嘭嘭嘭……”
拳头打在军大衣上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感觉瘆得慌。
其他人赶紧向边上躲了躲，生怕余青打得兴起了，过去给他们几拳。
余泰和另外两个青年打得更生性。
他毕竟年纪要小一点，就抓着一个人往死里削。
被他抓住的青年被打得嗷嗷叫，另一个人下手也就没敢太狠。
他心里很清楚，要是现在打太狠了，等余泰缓过手来，肯定也会往死里削他。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除了尽量多揍余泰两下，就是保存体力。
万一同伴不禁打晕过去，他就准备跑。
至于余海和刘三，两人打的就像闹着玩。
你扇我一巴掌，我踢你一脚，完全没有打架的气势，看着更像闹着玩。
同时两人还不时地向着另外两处战场瞥两眼。
要不是这里人多，他俩都能一人拿把瓜子，站边上看热闹。
他们这边打得正热闹的时候，忽然附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快快，我哥他们打起来了！”
周义的声音随即传来。
余海转头看了一眼，身体一僵。
周义竟然又带了两个青年跑了过来。
“哥，周义带帮手来了！”
余海赶紧对着余青和余泰喊。
“嘭！”
一声闷响。
刘三居然趁着余海喊话的工夫，一脚踹在余海的肚子上。
走神的余海向后退了好几步，一下撞在原木堆上。
“嘭！”
一声闷响。
他的身体靠着原木堆滑坐到地上，双手捂着小腹一动不动，龇牙咧嘴地似乎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看他不动，刘三却来神了，几步过去，对着余海就是一通猛踹。
靠着原木堆的余海往地上一躺，双手护住头，躬身屈膝，也不反抗，就任由刘三的拳脚落到他身上。
不过瞥向刘三的眼神却极为凶狠。
看到弟弟被踹倒了，余青和余泰立刻双眼通红。
刚才还只是打架的架势，随即就变成了玩命。
拳脚对着对手身上猛打猛踹。
发现他俩下死手，周正他们赶紧后退。
他们可不想和两个疯子玩命。
看他们躲开，余青和余泰转身就冲向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