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粹宫内。
文婉琴斜倚在暖榻上,听完暗卫的详细禀报。
她一手撑着线条优美的下颌,陷入了沉思。
烛光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映照出眼中闪烁的光芒。
果然……二皇子确有蹊跷。
一个人再如何善于伪装,情绪也总有破绽可寻。
皇后在众人面前对二皇子关怀备至,可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嫌弃太过匪夷所思。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她已派人暗中查探过,当年皇后用不光彩的手段怀上龙种,但怀孕一事千真万确。
刚怀孕那会,何院判亲自为皇后诊过脉,绝不会有假。
怀孕后,谢甄容把腹中胎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小心将养,连后宫妃嫔的日常请安都免了。
后来她顺利诞下皇子,整个过程唯一有问题的环节,就是二皇子的临产期比预料的提前了约莫半个月。
那日恰逢太皇太后与太后自护国寺礼佛回銮,皇上率后宫嫔妃至宫门迎驾。
皇后挺着大肚子要去,皇上没有允许。
皇后便在凤仪宫门口久候,受了风寒,又站立过久,动了胎气,导致提前生产。
再加上当日早朝时,钦天监正恰巧奏报“紫微星东耀,圣主临世”的祥瑞之兆。
两相印证,众人只道是“圣主感应天象,急降凡尘”,无人深究这提前生产是否另有隐情。
若二皇子真有问题,那便意味着……
那“圣主临世”的预言,指的根本不是二皇子,而是皇贵妃后来所生的三皇子!
毕竟按时间推算,当时温梨儿刚好怀了身孕。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二皇子身份存疑,最可能的情形只有两种:
一种是谢甄容当年生下的是个公主,为了储君之位,她不知从何处抱来一个男婴,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另一种是谢甄容确实怀了男胎,但生产时胎儿未能存活。为了固宠夺位,她同样抱来一个男婴冒充己出。
只有这两种解释,才能合理地说明皇后为何会对自己的“亲儿子”情绪那般微妙。
而二皇子的容貌与皇后颇为相似这一点,文婉琴猜测这孩子极有可能是谢家血脉!
暗卫的调查结果也指向了谢家。
当年皇后生产那段时间,谢家女眷中唯一怀有身孕的是皇后的弟媳——谢四夫人。
但她的产期记录分明是在皇后生产后二十多天。
文婉琴想到这里,秀眉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信息被遗漏了,像散落的珠子,就差一根线将它们串起来。
她在心底梳理着,两个孕妇的生产日期差了二十多天,这孩子要怎么交换呢?
除非她们是在同一天生产的!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迷雾!文婉琴猛地从榻上站起,动作之大,将旁边侍立的素衣和素锦都吓了一跳。
文婉琴一双美眸此刻亮得惊人。
如果皇后生产那天,就是谢四夫人的生产日呢?
谢四夫人将刚生下的儿子抱给了皇后,而她自己则假装尚未生产,继续‘养胎’。
再带个假肚子,去人前走几遭,没人会怀疑。
二十多天后,她可以随便从哪里抱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对外宣称是自己所生,不就能瞒天过海了吗?
这个思路一旦打开,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
生孩子是大事,要瞒过所有人,就必须要提前做好周密部署。
而需要提前布局的前提是——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在生产前就已经出了问题!
文婉琴当机立断,语速飞快地下令:
“立刻安排人重点查皇后生产前,凤仪宫是否发生过什么异常事件?比如请罗太医去的次数是否突然增多?是否有过‘意外’?宫人是否有异常调动或处置?”
“再去查当年为谢四夫人接生的产婆、近身伺候的嬷嬷丫鬟,一个都不能漏。还有皇后生产那日,谢四夫人在何处?具体做了什么?”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侧的暗卫立刻抱拳领命。
他身形微动,便要闪身离去。
“等等!”文婉琴忽然又叫住了他。
暗卫身形一顿,重新看向她。
“文修容还有何吩咐?”
文婉琴一手环抱于胸前,另一手纤指轻点着下巴,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寝殿内来回踱了几步,依旧在沉思。
好一会,她停下脚步,补充道:
“罗太医也派人盯着!皇后孕期及生产时的脉案都由他一手负责,他必定知晓内情。”
刚说完,她自个摇头。
“光盯着太慢了,这样,你安排一人假装是皇后派去的杀手,要杀他灭口。再派一人行侠仗义,把他救下。务必让他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再引诱他将真相说出来。若不肯说,就让‘皇后派的人’杀他全家。”
暗卫:“……”
果然,文修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暗卫抱拳应是,闪身离开。
待暗卫离开,素心才捧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上前,轻轻放在文婉琴手边的小几上。
她看着自家主子略显疲惫的侧脸,忍不住轻声问道:
“主子,皇上不是已经允诺,过了上元节便放您出宫吗?这些宫闱秘事、污糟算计,与您何干?何必再费心劳力去查?白白耗费心神。”
文婉琴端起温热的茶汤,轻轻呷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疲惫。
她这才抬眼看向素心,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深意的浅笑,缓缓摇头。
“素心,你不懂。我们这位皇上,心思深沉却极重情义,恩怨分明。我若能在离宫前,替他查清这桩混淆皇室血脉的天大隐秘,便是立下了一份大功。这份人情,他会记在心里。”
她放下茶盏,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墙壁,望向遥远的宫外。
“谨修他在朝为官,根基太浅。有皇上这份人情在,无论将来遇到什么风波,对他而言,都是一道护身符。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为何不做?”
素心恍然大悟,眼中满是敬佩。
“主子深谋远虑,情深义重,您对顾大人可真好。”
听到“顾大人”三个字,文婉琴原本沉静如水的面容,瞬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
想到两人很快就能相守,一抹难以掩饰的红晕爬上了她的双颊,连耳根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她微微垂眸,掩饰住眼底流淌的温柔,只低低“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