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儿……”
晏时叙的嗓音低沉沙哑,刚刚还暴怒的面容因着温梨儿的出现,立即就浮现出了一丝宠溺和温情。
“你无事便好……”
这亲昵的称呼和毫不掩饰的珍视姿态,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谢甄容的脸上。
也扇疼了被打断的太平公主。
谢甄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强行维持着皇后的威仪。
因着愤怒,她的声音听起来又尖利了几分。
“陛下,皇贵妃安然无恙自是万幸!然梅香阁内发生此等骇人听闻之事,林修仪方才又言之凿凿指认皇贵妃在内,此事疑点重重,必须彻查!皇贵妃此刻现身,也需解释清楚为何林修仪会有此误会?那青衣宫女又是何人?皇贵妃为何又恰在静心阁?”
她句句紧逼,矛头直指温梨儿,不将她拖入浑水不罢休。
太平公主立即附和:“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此事绝非偶然!皇贵妃既然在不远处的静心阁,想必也看到了些蛛丝马迹?林修仪所说的青衣宫女,皇贵妃可曾看见?”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温梨儿脸上找出破绽。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温梨儿身上。
温梨儿轻轻从晏时叙怀中抬起头,脸上惊疑未褪,眸中还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被质问的委屈。
她看向谢甄容和太平公主,声音清越却带着困惑。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臣妾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方才臣妾确实在静心阁赏梅,只听得梅香阁这边喧哗震天,心中不安,这才过来查看。至于林妹妹……”
她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林芙佳,带着一丝受伤和不解。
“林妹妹为何说本宫在梅香阁?本宫身今日并未踏足此处。那所谓的青衣宫女,本宫更是从未见过。”
她说完就看向晏时叙,眼神坦荡而信赖:“陛下,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鉴。”
晏时叙强压住心底的笑意,他心想这小女人演起戏来,还真的像那么回事。
他的视线淡漠地扫过谢甄容和太平公主,毫不客气道:“皇后和皇姐所言,当真让朕费解。你们不质问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倒是先质问起了皇贵妃。”
他话落,目光转向林芙佳,声音如同淬了寒冰。
“林修仪,朕再问你一遍,那青衣宫女何在?若是找不到人,你便是构陷皇贵妃,罪无可赦。”
林芙佳现在是真的怕了。
她不敢看温梨儿,只不停朝着皇上磕头。
“皇上,那个宫女不见了!嫔妾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当时端着几碟点心送来,说……说皇贵妃在阁内歇息!现仔细回想,那宫女行为异常,言辞闪烁,分明是在撒谎!嫔妾当时也是太过担心皇贵妃的安危,这才……这才受了诓骗!求皇上恕罪。”
她急急为自己解辩,又亡羊补牢地想为温梨儿澄清。
那宫女定是找不到了,就算找得到,对方也可以否认,说从未见过她。
毕竟,当时梅香阁附近根本没人看到她们在一起说话。
紫袖紫心是她的人,出来做人证不会有人相信。
她此刻深刻地认清了现实,皇上丝毫不在意她,只有温梨儿能救她。
她还想说些什么,甚至慌乱的想着,能不能改口青衣宫女一说。
但晏时叙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冷笑一声道:“不见了?来人,上笔墨,让她画。”
很快,有宫人送来笔墨纸砚给林芙佳。
林芙佳抖着手,硬着头皮将那宫女的样貌画了下来。
可禁卫军全体出动,将整个皇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她画中的宫女。
晏时叙将那张画扔到林芙佳面前,直接判了她的罪:“林修仪构陷皇贵妃,其心可诛。褫夺修仪位份,即刻移居静思庵,无旨不得出,非诏不得探视。”
林芙佳闻言,如遭雷劈,瘫软在地。
静思庵,比冷宫好不了多少。
同样是终老于孤寂绝望之所,余生只能同青灯古佛相伴。
这惩罚,是比打入冷宫更彻底的放逐和羞辱,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不,我不去。温姐姐,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林芙佳跪行上前,试图拉住温梨儿的裙摆。
晏时叙揽住温梨儿的腰,单手抱着她后退两步,避开了林芙佳的触碰。
这个女人,不是第一次想害梨儿。
当初梨儿在琼华殿为武王设祭坛之事,便是林芙佳透露给的冯莹莹的,后面才有冯莹莹带人去搜宫一事。
他见梨儿在宫里孤单,也只有这个女人能陪她说说话,便饶了这女人一回。
再后面,梨儿中蛊,张司成查到,下蛊的秋露虽是为端太妃做事,却曾受过林芙佳的救命之恩。
秋露所行之事,是否与林芙佳有关,并没有查到任何证据。
但这个女人,早已经不配做梨儿的朋友。
今日趁梨儿看清了这女儿的真面目处置了她,再合适不过。
温梨儿听着林芙佳苦苦的哀求,别过脸不再看她。
当林芙佳生出让她身败名裂的想法时,当林芙佳将所有人引过来的那一刻,她们便再也不是朋友。
既然已经不再是朋友,她为何还要帮一个想害她的人?
见着她紧绷的神色,晏时叙下令道:“将人拖走。”
不论林芙佳如何祈求,最后还是被拖走了。
“至于你们!”晏时叙的目光一一扫过地上跪着的廖明珠、万岁欢、李菁菁、赵瑞雪以及万少淮等几个男人,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秽乱宫闱,罪无可赦!来人!将他们打入死牢!听候发落!其背后家族,全部给朕圈禁府邸,严查!凡牵连者,一律严惩不贷!”
这些人家哪里能知道,当初硬将女儿塞入皇宫,才短短几个月就遭来了今日的大祸临头!
无论他们是否参与其中,这滔天丑闻带来的耻辱和皇上的怒火,足以将他们碾碎。
所有人跪地求饶,哀嚎声不绝于耳。
“皇上!饶命啊皇上!”
“嫔妾是冤枉的!是中了药啊!”
“皇上开恩!开恩啊!”
“我们真的是中了药,求皇上明察。”
万岁欢、万少淮等人都喊着自己是遭人陷害中了药,可现场却没有一丁点药物的痕迹。
太医也为他们把了脉,结果都没有中药。
就连约他们来梅香阁相见的纸条,都消失无踪。
十个人皆是百口莫辩,根本没法证实自己是遭人陷害。
可就算证实了又如何?嫔妃失了清白,也不能再活命。
而糟蹋了这些嫔妃的男人,自然更不能活了。
一场看似针对后宫嫔妃的阴谋,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席卷前朝后宫的腥风血雨。
十天的时间,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共审此案。
没有查出涉案者的无辜,倒是查出了廖家、万家、李家、赵家、陈家、崔家、常家、云家等一众大臣所犯的一桩桩事。
皇帝一连处死了淫乱宫闱的十人。
而他们背后的家族成员,根据所犯之事或罢官或贬官或抄家流放。
短短十天的时间,朝堂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洗。
有了空缺,自然就需要其他官员补缺。
皇帝趁机提拔了不少保皇党一派的官员。
温庭宽和温执言也得了一波升迁。
温庭宽顶了廖进元的户部尚书一职,而温执言升为正五品中书舍人,掌“制诰”,分判省事,参与朝廷机密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