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震动声在头顶回荡，空气里尘土飞扬。
我们几个人站在这条昏暗走廊的尽头，面对着那个沉睡在透明舱体里的“丁致远”。
我死死盯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韩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扫描显示……两个丁致远的生命体征几乎完全一致。”
所有人瞬间转头看向他。
“除了脑波频率有些许差异之外，”他的语气带着迟疑，“你们都有‘洞察之眼’的能力。”
“这不可能……”柳思思低声呢喃。
林若兮握紧拳头，眼神中透出一丝警惕：“但能力不代表身份，对吧？”
韩东点头：“所以……现在问题是——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舱体内的人影上。
他闭着眼睛，脸色平静，仿佛只是沉睡。
可如果他是真的……那我是谁？
安雨桐轻声道：“也许……我们可以做个测试。”
记忆测试开始了。
柳思思走到我和克隆体面前，目光冷静如刀：“你们一起经历过什么案件？说出细节。”
我先开口，说出了几个月前我们在城南废弃医院侦破的一起连环杀人案。
每一个现场细节、每一条线索分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轮到克隆体。
他也说了，说得甚至比我还要流畅。
但当我说到受害者家属的眼泪时，他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柳思思冷冷看着他：“你不会因为看到受害者而失眠。”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划开了虚假的表象。
“因为你不是他。”她缓缓道。
克隆体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动摇。
能力对比，正式展开。
我主动开启了“洞察之眼”。
刹那间，我的视野变了。
整个空间仿佛时间倒流，画面在眼前快速闪现。
我能感知到空气中的微粒运动，能捕捉到每个人心跳的节奏。
但我真正关注的是他——克隆体。
我看到了他肌肉纤维的轻微颤动，看到了他睫毛下反射的光线有0.1秒的延迟，甚至……感知到了他体内残留的一种特殊能量波动——那是“终焉系统”的痕迹。
他不是自然成长的人类，而是某种高阶克隆产物。
“他是完美的替代品。”我低声道，”
克隆体突然睁开眼睛。
那一瞬间，他瞳孔深处闪过一道机械般的冷光，随即恢复正常。
但他已经暴露了。
我快步上前，手指猛地按在舱体控制面板上：“启动解除程序！”
韩东立刻跟上操作，屏幕上跳出一串串数据流。
“警告：目标个体具有自主意识，请确认是否强制终止。”
我站在原地，心中竟有一丝犹豫。
他是假的，是复制体，是他们为取代我准备的备用选项。
但他也有思想、有反应，甚至拥有和我一样的能力。
如果他真的具备独立意识，那我是否有权利终结他？
柳思思看出了我的迟疑，轻轻握住我的手：“这不是你该做的选择，这是系统设下的陷阱。”
她是对的。
这不是一个关于正义的选择，而是命运试图再次操控我的棋局。
我咬牙按下确认键。
解除程序开始运行，舱体表面泛起一圈圈蓝色光纹。
克隆体剧烈挣扎起来，口中发出模糊的嘶吼，但很快就被系统压制。
“你……终究逃不掉……”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们会再造一个……甚至十个你……”
话音未落，舱内光芒一闪，他的身体迅速分解成细密的粒子，最终化作一团淡蓝的雾气，消散无踪。
我望着空荡荡的舱体，心中一片冰凉。
他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工具？武器？还是……某种实验失败的残次品？
“走吧。”柳思思轻声道，“这里太危险了。”
我们转身朝密道出口走去，脚步声在狭长的走廊中回响。
可就在我们即将踏出门口的一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警告——融合选项已就绪。”
“接受进化即获得无限潜能。”
机械音在整个空间中回荡，冰冷而坚定。
我没有回头。
但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我站在原地，耳边回荡着那句冰冷的机械音：“融合选项已就绪。接受进化即获得无限潜能。成为神，或继续做凡人。”
“呵……”我冷笑了一声，喉咙里泛起一丝苦涩。
成为神？
他们以为我会被这种东西打动吗？
我缓缓抬起手，掌心传来武器冰凉的触感。
那是从韩东那儿临时要来的高压脉冲枪——威力足以瞬间瘫痪一个成年男子，当然，也足够毁掉这个该死的克隆舱。
身后传来柳思思的一声轻呼：“丁致远，你真的要这么做？”
我没有回答她。
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我不需要答案了。
我已经知道我是谁。
我不是那个在系统中被复制、被观察、被训练出来的“工具”。
我不是那些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的疯子手中的棋子。
我是丁致远。
一个曾经落魄街头、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男人。
是我选择了这条路，而不是命运替我选的。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扣下扳机。
“砰！”
第一枪精准地轰在克隆舱的核心控制面板上，蓝色的电弧瞬间炸裂开来，整台机器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核心系统受损！自动修复程序启动失败！”
第二枪直接打碎了透明舱体的一角，玻璃碎片四溅，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道冷冽的痕迹。
第三枪，我对着中心能源模块开火。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整个克隆舱猛地一颤，然后彻底陷入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蓝雾，像是某种残存意识最后的挣扎。
我看了一眼那片废墟，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
如果我接受了融合，会发生什么？
也许我真的会变成他们口中的“神”，拥有无限的力量，无尽的生命，甚至掌控世界的规则……
但代价是什么？
失去自我。
成为他们的延伸。
不，我不属于任何人。
我是我自己选出来的路。
我转过身，看向众人。
韩东已经打开了自毁程序，红色的倒计时在主控屏上闪烁：00:05:00。
“走！”我大声喊道，“快点离开这里！”
林若兮率先冲向密道出口，安雨桐紧随其后，韩东则一边跑一边还在敲击平板上的数据，嘴里念叨着：“得把这地方的数据全部清除干净，不能让他们再复刻……”
柳思思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定定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说了句：“没事，我们走吧。”
我点头，转身迈步，身后已经开始有墙体崩塌的声音，金属撕裂与爆裂交织在一起，宛如末日降临。
我们在狭窄的通道中奔跑，脚下的地面不断震动，尘土如雨落下。
就在最后一段台阶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研究所的方向。
它正一点一点沉入地下，像是一座被封印的坟墓，将所有秘密埋藏其中。
那一刻，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悸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并没有真正消失。
但我没有多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出去。
当我们终于冲出密道，踏上荒野的夜空下，远处的山林间传来最后一声巨响，整个研究所彻底坍塌，化作一片火海。
我们几个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韩东瘫在地上，看着燃烧的废墟喃喃道：“结束了……总算结束了。”
林若兮擦了擦额头的血迹，低声问：“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柳思思默默坐在我旁边，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连接某些残留信号。
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什么。
我没在意，闭上眼睛，试图让心跳平稳下来。
可就在意识快要沉入黑暗的一瞬，我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画面——
克隆体在最后时刻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哀的冷静。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而我呢？
我是不是真的杀死了“另一个我”？
还是说……
我只是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今晚之后，我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因为那个“我”，可能还活着。
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