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临时据点的残破窗户，带着些许寒意，也吹不散我心中的惊涛骇浪。
那张照片依旧摆在桌上，像一把插进现实的刀，将我原本坚定的认知撕裂成碎片。
样本001号，已完全适应……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真的是被实验的对象？
还是说……我早已不是“我”？
韩东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和图像比对结果。
“找到了。”他声音低沉，“照片中第二排左数第三个研究员，身份匹配成功——周明远教授，曾是‘镜像协议’项目的核心神经学顾问，三年前突然从公众视野消失。”
“镜像协议？”柳思思皱眉，“那个传闻中的意识复制计划？”
我点点头，喉间有些干涩：“如果他是关键人物，那我们必须找到他。”
韩东继续道：“根据他的最后一次户籍登记，现在应该隐居在城郊的一家私人疗养院里，化名‘周文’。”
我站起身，身体仍有些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清明。
“我要去一趟。”
“你确定吗？”柳思思担忧地看着我，“你刚才……又出现了那种幻觉。”
我闭了闭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画面：我在疗养院内，穿着病号服，被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包围，他们口中念叨着“同步率突破90%”，而我……手中握着一根断裂的注射器，地上躺着一个人，胸口满是鲜血……
我不知道那是记忆，还是幻觉，但我必须弄清楚真相。
“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
天色微亮，我们驱车抵达城郊疗养院外。
这里地处偏僻，四周是一片荒草丛生的废弃林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站在铁门外，远远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院子里的老藤椅上晒太阳——正是照片上的周教授。
心跳骤然加快。
就在我准备迈步上前时，脑海深处猛地炸开一阵刺痛，紧接着，另一个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我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头部连接着复杂的脑波仪器，四周是密闭的实验室墙壁。
周教授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记录板，嘴里低声说着什么。
“样本反应稳定，脑波同步率达到87.3%，接近完美阈值。”
接着，画面一转，我站在疗养院走廊尽头，浑身是血，一只手紧紧掐住一名研究员的喉咙，对方满脸惊恐，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然后是我转身离开，眼神冷漠，仿佛刚刚杀人的不是自己。
“致远！”柳思思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呼吸急促，额头冷汗直流。
她扶住我肩膀：“你还好吗？刚才你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咬紧牙关，努力平复心绪：“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她轻轻点头：“那就更不能让他逃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疗养院内的空气比外面更加阴冷，仿佛连阳光都无法穿透这层厚重的阴影。
周教授似乎察觉到我们的到来，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先是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他说，“丁致远。”
我心头一震。
他认识我？
他缓缓起身，拄着拐杖，朝我走来：“你知道吗？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林若兮打来的电话。
“致远，我这边有重大突破。”她的语气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震惊，“那个俘虏交代了部分信息，曙光研究所只是个表面机构，真正掌控一切的是一个代号为‘伊甸园’的秘密组织。他们的目标，是利用‘观测者5号’筛选出最优人类模板。”
我听着，心中却愈发沉重。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是不是就是他们所谓的“最优模板”之一？
周教授看着我，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笑意：“你以为你是来揭开真相的，其实……你本身就是答案的一部分。”
我不由得后退一步，心脏剧烈跳动。
而这时，韩东发来一条新消息：“致远，安雨桐刚刚完成档案初步分析，她说‘观测者5号’不再依赖传统复制技术，而是通过脑波同步实现……她还说，这可能意味着你的‘洞察之眼’，并非天赋，而是某种……实验残留效应。”
我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头脑嗡嗡作响。
原来如此……
我的能力，不是天生的，而是被植入的。
那么问题来了——
真正的“我”，还在吗？
我站在疗养院昏暗的走廊上，脑中仍回荡着安雨桐那句话——“你可能是最早一批试验体之一。”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
“观测者5号”不是复制，而是意识共享。
这意味着……可能不止一个“丁致远”。
我们共享某种思维模式、行为习惯、甚至能力。
而我，也许只是其中之一。
“你的洞察之眼，并非天赋。”安雨桐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它是一种被植入的神经反馈机制，是实验残留效应。换句话说，你在大脑层面，曾经被人深度改造过。”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碎片般的画面：金属床、注射器、鲜血……还有那个眼神冷漠的自己。
“如果我真的不是原来的我……”我低声说，“那现在的我，是谁？”
柳思思站在我身旁，沉默许久，轻轻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掌温暖有力，像是要把我从深渊边缘拉回来。
“不管你是谁制造出来的，也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她看着我，眼神坚定，“现在的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是我愿意并肩作战的人。”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那种冰冷的自我怀疑，似乎在这一刻裂开了一丝缝隙。
我缓缓点头：“我要找到‘伊甸园’。”
就在这时，韩东的消息弹了出来。
【已破译一段加密邮件，来自曙光研究所内部通信。】
【内容显示：‘伊甸园’将在七天后于‘翡翠岛’召开一次闭门会议，仅限核心成员出席。】
林若兮立刻跟进消息：“我们要混进去，就得伪装身份。我已经开始伪造邀请函和背景资料。”
我盯着手机屏幕，心跳逐渐平稳。
终于，我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当晚，梦魇再现。
我站在一间陌生的实验室里，四周是雪白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看到另一个“我”，穿着白大褂，神情冷静地站在操作台前。
他转过身，看向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迟早会明白。”他说，“真正的敌人，不是他们……是你自己。”
我猛地惊醒，冷汗湿透了后背。
窗外月光如水，照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坐起身，望着天花板，思绪纷乱。
如果我是实验体，那我的过去呢？
我记忆中的童年、家庭、痛苦与挣扎……是不是也是被植入的？
我不敢再深想。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无论我是谁，我都必须亲手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次日清晨，团队再次集结。
安雨桐将整理好的档案摊开在桌上，上面详细记录了“观测者5号”的研究进展。
“他们的最终目标，是筛选出最稳定的意识模板。”她指着一张图表，“通过脑波同步技术，实现多个体间的思维共振。理论上，只要有一个样本成功适应，就能无限复制。”
“也就是说……”林若兮皱眉，“这些所谓的‘最优人类模板’，其实是可以无限克隆、替换的存在？”
安雨桐点头：“没错。而丁致远，极有可能就是最初的成功案例之一。”
我握紧拳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恐惧。
“所以，他们能随时替换掉一个失败的样本。”我说，“就像换一件衣服一样简单。”
“但现在的问题是——”韩东开口，“我们怎么证明你不是已经被替换了的那个？”
我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我要亲自去面对这一切。”
柳思思走过来，轻轻抱住我：“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的话语温柔却坚定，像是一束光照进了我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战术部署迅速展开。
根据韩东破译的情报，“伊甸园”的闭门会议将在七天后举行，地点位于东海的一座私人岛屿——翡翠岛。
这是一座高度保密的科研基地，表面上是富豪们的度假胜地，实则是“伊甸园”高层的聚集中心。
林若兮已经开始着手伪造身份背景。
“我已经联系了一个地下组织，专门提供高端身份洗白服务。”她将一份文件递给我，“你的新身份是‘盛宇科技’的投资代表，公司主营脑机接口项目，正好符合‘伊甸园’的兴趣领域。”
“而我？”柳思思问。
“你是他的私人助理兼未婚妻。”林若兮笑了一下，“这样更容易掩人耳目。”
我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
姓名：丁致远
身份：盛宇科技投资部负责人
背景经历：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认知科学系，曾参与多项人工智能意识模拟项目
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真实。
可唯独没有写明的，是我内心的动摇。
我是谁？我现在扮演的身份，会不会才是真实的我？
这些问题缠绕在我的脑海，但我已经没有时间犹豫。
我们必须登岛，必须揭开真相。
夜色沉沉，风声呼啸。
我望向窗外，心中默念：
“无论你是否是我，我都要亲手终结这一切。”
而就在这一瞬间，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你迟早会明白，真正的敌人……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