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这些壮丁继续往北，有了这些当地人之后寻找村庄就变得容易了很多。这一路上王来顺还不忘留下记号，方便回大营的人尽快找到自己。
又经过一个庄子，跟预估的一样，也有孔明灯从天而降，都知道尽量不出门。其实人性就是如此，不是怕传染给了别人，更多是怕被传染了，毕竟谁家都有父母妻儿。
今天就遇上一帮土匪，处理了一个庄子，到了下午时分回大营的十五人就带着不少粮食回来了，当然还有牛痘。
这时候王来顺的心总算安了，毕竟这帮土匪有过打劫的念头。听读书人说过，坏事很少只做一次的，要不是贤侄葛明说把这些人留下，本将军老早就把这些人咔嚓了。
现在人多了，自然就不怕这些人闹事了。当然葛明不知道王来顺的想法，从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得出来，葛明实在太嫩了，甚至有些幼稚。其实这也不怪葛明，这事毕竟后世很多人一辈子也遇不上劫道的。
孙思邈叫过来一个回过大营的军士，打算问问现在什么情况，得到的都是好消息。
“回孙神仙的话，现在大批御医已经带着军士分队从其他方向进入石艾县。”
“房相也已经种上了牛痘，尉迟大将军亲自押送着那些牛已经回到了大帐，现在留了几个御医再给其他军士种牛痘，相信用不了多少天大军就能跟上了。”
孙思邈听后不住点头，一个县城面积怎么都不大，自己这些人走的比较迟缓，估计大军种痘之后，等到身体痊愈半天功夫就能赶上，这么算算也就三四天时间。
看来自己的进度要加快了，需要赶紧赶到县城才是。
天色渐晚时，众人吃了一些东西。让葛明高兴的是居然带了一些羊肉，还有松软的烙饼，一问居然是房玄龄让军士给葛明带的，满大营就这么一个娃子。当然孙思邈也有相同的待遇，满大营这是最年长的人。
总算吃上了一顿还算可口的饭食，原本葛明不怎么爱吃羊肉，总是感觉羊肉味道太膻，现在吃的满口流油，一边吃一边想着，老房这人不错，贵为中书令还懂得尊老爱幼。
军士其实还好，经常能够吃上肉，尚振斌等从良的土匪就不一样了。本就一年吃不上几次肉，这还饿了好些天，看葛明吃着烙饼卷羊肉口水滴答滴答。
葛明实在看不得这个，于是煮了一大锅水，把剩下的羊肉撕的碎碎的，丢进去就算羊肉汤了。就这东西，这帮土匪都舍不得大口喝，一口烧饼一小口热汤。要是喝到最近一点肉丝，不咀嚼个百十下都舍不得咽下。
这个就是贞观盛世的开始？哎，李世民啊李世民，你可要争气啊，这些勤劳的庄户，可连肉都吃不上呢。
四天之后，也不记得到底路过多少庄子，总算到了石艾县城下。远远望去，城墙低矮，不过是黄土夯的而已，居然比临渝还要破旧。
城门紧闭不说，城墙上连个人影都没有。王来顺拿起千里眼城门附近看看，这一看居然大吃一惊。
“城下附近是什么东西，咱瞧着怎么好像是尸体？”
这时候尚振斌带着哭腔说到：“军爷，这些都是当时跟小人一样染了病被赶出来的人。小人这些人都想着进去，全都聚在城门附近，后来大部分人都死了。”
呜呜呜呜，尚振斌开始痛哭起来。
王来顺说到：“好了好了，哭个什么东西，能把人哭活了？这是天灾，怨不得别人啊。咱们还是先把尸体处理下吧，不然城门都进不去。”
虽然不少尸体，但是现在军士加上尚振斌这些壮丁足有六十人，两人抬一个，一会功夫就把尸体全部放到距离城门比较远的地方。挖了一口大坑，找了不少柴火烧了。
葛明看的胃里吐酸水，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不过估计很久都不会吃烤肉了。这么多人啊，全是同类，就这么死了，最后一把烧掉掩埋，人这一生看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葛明看着孙思邈，这老头眼圈又红了。十天左右时间而已，葛明看多了生死，觉得自己都能铁石心肠了。只是孙思邈还是如此“多愁善感”，或许这是孙思邈能成为名医的原因吧，重视生命，永远都重视生命。
城门附近总算处理干净了，可是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进入城门。
王来顺出发前房玄龄有交代，此行不是打仗，一切要听孙神医的。于是王来顺走到孙思邈旁边，施礼问道：“孙神仙，咱们下一步如何安排？是等着房相，还是派人进去打探下情况？”
孙思邈说到：“既然是来救灾的，那就不宜拖延，现在连城门上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城里情况如何。不如派人爬上城墙打开城门吧，咱们先进去看看情况如何。”
既然孙思邈这么说了，那就赶紧进城才是。王来顺往身后喊了一句：“王老五、李老三，你们两个用绳索爬上城墙，进入之后马上打开城门。”
两人快步跑到了城门附近，就在城门边上从怀里掏出绳索，往上一抛就抓住了什么东西。两人往下拉了拉，感觉还算牢靠，然后快速爬上了城墙。
就这种低矮的城墙，实在难不住这两人，眨眼功夫两人就消失在城墙上。片刻之后，就听到城门吱呀呀的被推开了，然后两人走出城门对着王来顺招手。
王来顺等人纷纷上马，把孙思邈和葛明护在中间，尚振斌等人紧紧跟在身后。
进了城门，葛明一度怀疑这是个鬼城，满大街一个人都看不到。一阵风吹来，卷起了黄土路的沙子，几根麦草也跟着飞了起来。这种场景后世只在电影中看到过，通常都是恐怖片，一阵风过后往往会有什么动静出现。
果然，确实没动静。
王来顺说到：“孙神医，不如咱们先去县衙看看。”孙思邈点头，毕竟只有县衙的人才最了解现在的情况。
王来顺叫来了尚振斌，让尚振斌头前带路。这也是个下县，县城里面也不过横竖的几条大街，最后在城中间位置找到了县衙。
县衙大门紧锁，王来顺此时站在大门外，对着里面大声喊道：“县衙中还有没有活人？有活人的话给老子出来几个。右武卫昭武校尉王来顺，护送神医孙思邈到达此处。”
里面半天没声音传出来，王来顺又大喊了几遍。还是不见人出来，正想着让人翻墙进去开门了，大门居然吱呀呀的开了，里面探出来一个人头，这反而吓了王来顺一跳。
“是朝廷派来的人吗？真的是朝廷派来的人吗？”这人反复询问了几遍。
“自然是朝廷派来救灾了，你是何人？”
“小人是县令家的杂役。呜呜呜呜，真的有朝廷的人来救灾，呜呜呜。”
“不要哭了，你家县令现在何处？”
“启禀校尉大人，县令就在后院。”其实县衙基本都是前面办公，后面县令一家住的。只是葛家在城里有宅子，还是住在自家舒坦一些，所以葛家就没住在县衙。而是把后院不少房子分给了县里工作人员住，也算葛三爷卖了一个人情。
“校尉大人，前些日子不少灯笼从天而降，说是县外有救兵，让大家不要出门。县里疫病闹得厉害，所以县衙也紧锁大门了。”
王来顺说到：“还不赶紧叫你家县令出来，孙神医到了，石艾县有救了。”
“哎，哎，小人知道了。”这人欢快的跑回了后宅，一边走一边大喊“咱们有救了。”
一会功夫之后，石艾县县令就出现在了大门外。王来顺的昭武校尉正六品的级别，这个下县的县令估计只有八九品，这可不是宋代，不存在重文轻武。
县令先给王来顺和孙思邈施礼。
“下官石艾县县令马江红，拜见校尉大人，拜见孙神医。”施礼之后全身都在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的。
葛明看这个县令一身便装，脑袋上包着幞头，身材消瘦脸色有些苍白。
王来顺说到：“本官问你，现在县中情况如何？”
这一问马江红面露难色，都闭门不出了，鬼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但是总不能一点不说不是，只好把疫病初期怎么出现的，做了哪些举措说了一遍。其实跟尚振斌说的差不多，然后就是城里落下来不少灯孔，让大家不要出门，等着朝廷来救灾，所以后面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王来顺一听都是些没用的，看来这个县令是指望不上了。
“先让咱们进入县衙，安排好住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马江红赶紧让下人把大门打开，让这些人进入了县衙。
打发军士和土匪找地方休息，王来顺、孙思邈、葛明还有这个马江红，几人找了一间屋子开始讨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孙思邈让马江红拿来了城里的地图，唐代管地图叫做舆图。一看这个县城果然跟临渝差不多，也是几条大街而已，把一个县城大致分为九块。难道是井字形也是小县城的相同点？不知道跟井田制是不是有关系。
整个县里大致有五百户左右，还有一些进城务工的，来石艾县行商的人。石艾县是河北和山西交界的地方，也算交通便利，成了不少客商歇脚的地方。
最后决定只能按片区进行救治，从近到远，因为毕竟人手十分有限。
孙思邈问葛明有没有其他想法，王来顺习以为常，马江红非常吃惊，不知道这个跟自己坐在一起讨论事情的娃子是个何方神圣。
葛明知道个什么东西？无非隔离而已。
“孙先生，王叔，马明府，小子觉得按片是现在可行的法子。每户都要进行救治，如果全家都没染病，那就继续闭门不出，只是不知道现在粮食、饮水还够不够。”
“如果谁家有患病的，那就只能做隔离了。对于已经发病的，只能集中在一起进行医治了，毕竟现在缺少大夫”
”天花传染性极强，一家人只要有人染上天花，其他人基本都会染上。小子记得天花有七到十五天的潜伏期，这时候人是没有症状的，说明还没有病发。”
“对于家里有染病的，但是有的人还没病发，咱们可以试着种上牛痘，要是牛痘发病在前说不定还能有救。”
“对于已经去世的病患，只能按照以前的法子焚烧深埋了。”
“还要分出一些人，在县城每天进行宣传，告诉他们朝廷的人马已经到了，带着大量的粮食和御医，说不定能够安安人心。”
葛明说完之后，看向三人。这三人沉默不语，葛明问道：“是不是小子还有遗漏？”
孙思邈觉得葛明这孩子不错，心思缜密，这确实是可行的法子。
王来顺觉得，咱贤侄葛明果然是个圣童，咱完全想不到这么多。
马江红认为，这谁家的娃子？怎么这么聪慧？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要做事大致有个方案就可以了，做的过程中再查缺补漏，不然事情永远没个开始。
孙思邈先把牛痘给马江红种上，还还有县衙里的所有人。要说还是县衙消息灵通，居然没有一个患病的，真是幸运又可悲啊。
现在需要准备个地方出来，条件还不能太差。用来把病患集中起来，让作为医者的孙思邈做做最后的努力，或许有神医在，这些人燃起活下去的勇气，生存率大大提高也说不定。
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把最初有疫病出现的客栈暂时征用起来。只是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活人，有的话应该也都是幸存者了，已经不再惧怕天花传染。
葛明认为已经染了天花还没病发的应该不存在，毕竟天花传染性非常强，一家人住在一起绝对团灭。不过这样说，也只是为了让孙思邈好受一些而已。
众人在县衙稍稍整顿，吃了一些东西之后就开始救灾事宜了。
先分出几个军士带着一些壮丁，让尚振斌带路去了那家客栈。
再分出几个军士举个旗子沿街大喊，让县城中人知道朝廷的人已经到了，还有更多的救灾人员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