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里正大感欣慰地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刚想回头跟陆雪说句话,却见她扯着谢远山跑远了。
“你不看戏了?”谢远山瞧着两人相握的手,心头窃喜,这次可不是他主动的!
陆雪摇了摇头,“不看了,里正叔唠叨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再说,可能是血脉没觉醒的原因,她不太喜欢看戏,总觉得咿咿呀呀的有些吵。
禾场上的社戏依旧唱的热闹,锣鼓声和叫好声也不断地传过来,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慢慢的往家走。
谢远山忽地停住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里面一个并蒂莲纹的银镯子。
“这是我前天在银楼看见的,觉得很衬你。”他执起陆雪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冰凉的银镯贴着肌肤滑上腕间。
“这样,等我走了,你一低头就能想起我来,不至于把我忘了。”
谢远山说得很是惆怅,昨天调令下来了,任职的地方不远,就在怀安县,可哪怕这样,怕也只有十天才能回来一次。
陆雪任由他把镯子套在自己手上,“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俩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谢远山一噎,随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真是服了,总是那么不解风情,这时候不应该说一定不会忘记他吗。
接收到他委屈的神色,陆雪抽了抽嘴角,真是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负心汉呢!
在谢远山眼里,陆雪和负心汉也差不多了,要不是他粘得紧,早被忘到脑后。
前天他一整天都没在家,也没见“负心汉”问他一句!
“咳。”陆雪也想起前天的事,这不是谢重山终于做出来一个小的龙骨水车,他们找盆水做实验来着,一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谢远山见她有些心虚,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就算不是十万八千里,我也只能十天回来一次,一天你都能不记得,何况是十天!”
“放心,忘不了。”陆雪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我不是小白!”谢远山见过她哄小白时的样子,就是这副表情,这个动作!
“嗷呜”小白闻到陆雪的味道,又听见有人叫它,立马从大门旁的洞钻出来。
屁股对着谢远山一通甩尾巴,打在他身上啪啪作响,那头却用大脑袋拱陆雪,别提有多谄媚了。
陆雪立马松开他的手,揉上毛茸茸的大脑袋。
谢远山长叹一声,他的地位竟然还不如一头狼,看来还需继续努力啊!
上元节过后的第三天一大早,谢远山依依不舍地走了,再三叮嘱陆雪一定要想他,甚至让谢老头和王氏经常在陆雪面前提起他。
谢老头和王氏一脚把他踹走了,追个媳妇还得让爹娘帮忙,不孝子!
当天中午,陆一,陆三到桃庒把挑好的人带回来。
之前不直接把人接回来,不只是要留他们在家过节,实在是因为谢家没有地方给他们住。
倒座房一共四间,每间都不大,杨二柱夫妇一间,杨大虎和杨小虎一间,张多一间,杨大丫住在王氏和谢老头旁边的小耳房。
剩下一间陆一他们值夜时会进去暖暖身子。
桃庒来的这二十多人,只能和陆一他们一起住在谢重山做木匠活的那个院子。
但院子里的几间房只有两间屋子有炕,剩下的连床都没有,而且那个院子里又哪哪都是木头,圆的,扁的,方的,大的,小的......
庄子来的这些人年龄最小的只有八岁,万一不注意踩到点什么,受伤都是轻的。
因此,这些天谢家也是忙得够呛,又是把木头搬到李佑安的院子,又是做大通铺给这些人住,昨天刚弄完。
不过都弄得比较简陋,毕竟他们在那住不了多久,等开春,谢家会再后面再起一排后座房。
庄仆们拘谨地站在堂屋里,谢老头和王氏看着这些人在心里直呼造孽。
陆雪则同他们说了一些谢家的事,和他们要遵守的规矩,便让杨大丫和杨大虎把人带到侧院。
一桶桶热水被拎进侧院,男的在东厢房,女的在西厢房,旁边的两个耳房里热气弥漫。
年轻的庄仆们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还从来没洗过热水澡呢,在庄子上时,夏天他们会跳到溪水里洗。
女孩则更加艰难,只能打些水,让家里人出去,在低矮的土包房里勉强擦洗一下。
“谁先来!”杨大虎从耳房出来后立马喊了一嗓子,可惜没人回应他。
他也不再问,扯过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加上一个八岁的孩子,“你们俩先去洗!”
女子那边也差不多,杨大丫红着脸,挨个往里推。
没过多久,原本清亮的热水变得浑浊,第二次换完水,不过片刻又变成这副模样,第三次......
洗完出来的人面面相觑,耳尖通红,低头扣着新穿上身的衣服,又连忙松开,把衣角抚平。
这些并不是新衣,都是谢家人这两年换下来的旧衣,都被谢老头好好地保存着,这次一股脑的全拿出来了。
都放在耳房边的桌子上,洗完澡自己找能穿上的衣服就行。
等他们回过神来,便看见杨大虎弯着腰费力地提走污水桶,一个叫柱子的少年上前抢过他手里的水桶,“我...我来吧。”
二话不说拎起来就走,等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认路。
一抬头看见桃花和另一个小姑娘合抬一桶脏水从侧门出去,他连忙跟上......
他回来时,侧院已经热闹起来,大家都抢着活干,添柴,舀水,拎水...
蒸腾的热气里,那些自卑,窘迫的孩子,正用笨拙却真诚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感激。
杨大虎看着却抿了抿唇,谢家一下来了这么多下人,他和爹娘他们其实是着急的。
生怕是自己哪个地方做得不够好,二夫人不满意,想把他们一家子换掉。
谢家心善,就算换掉他们也会给他们赎身的机会,可他们赎身的银子还没攒够。
况且,在谢家当下人的日子比之前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他们都不想离开。
杨大虎不是没想过其他办法,比如故意让这些人犯错,只要证明自己比他们强,是不是就会被留下。
他向前走了两步,看着眼前一张张满足的笑脸,却又站在原地......
陆雪靠在角门旁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而陆二正趴在东厢房的房顶上,像一个偷窥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