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十泉川已经整备好了队伍。
战士们的喊声惊起了林间的飞鸟,扑棱棱地掠过众人头顶。
老高挠了挠斑白的鬓角,慢悠悠地踱到十泉川身边,声音裹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川大人,之前不是说十泉家要全员出动吗?”
十泉川正调整着护腕,闻言手指微微一顿。
“情况有变,带精锐就够了。”
“怎么,你有意见?”
说着他侧目瞥了老高一眼。
“没,就是担心人手不够。不过大人您自有安排,那我就放心了。”
老高语气随意,话落转身走开,神色如常,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思索。
队伍很快出发。
十泉川和十泉月走在最前,见舟山精英小队垫后。
“走西侧山脊,这儿的近道能省半日路程。”
老高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他手指划过岩壁上的苔藓,放在嘴里尝了一下。
十泉川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缩短了距离。
当老高的背影即将隐入转弯处的阴影时,他突然加快脚步,紧跟其后。
“川大人,是我走太慢了吗?”
老高毫无预兆地回头,皱纹里嵌着的笑意在树影下显得斑驳。
十泉川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缠绳:“前方战况紧急,我们得加快速度。”
“你走前面,别离太远,有什么意外,我好能保护你。”
其实他这么做,主要是为了监视老高,毕竟虽然情况紧急,但是必要的谨慎是不可缺少的。
一路上,十泉川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老高。
每当察觉到老高不自在时,他故意找些闲话:“这山路挺险峻。”
“这路你很熟悉,年轻的时候常走?”
老高每次也都是不耐其烦的回答,仅有的反应也只是擦擦汗,“可不是嘛,年轻时常走,这带每块石头我都认得。”
休息时,十泉川主动找话题闲聊,问他一些爱好和未来打算之类的,主要就是不让老高离开他的视线,而老高也配合地有说有笑。
“川大人,您家小公子没随行吗?”老高突然仰起脸问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听说那孩子长得像月大人,但眼睛颜色很特别。”老高笑道,“能让我见见吗?”
十泉川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他在中军,有人照看。等战事结束,有的是机会见面。”说着站起身,“休息够了,继续赶路吧。”
老高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
谁也没注意到,当他转身带路时,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又很快淹没在满脸的皱纹里。
接下来的行军异常顺利。
当熊族大军从侧翼杀出时,极界的阵列顿时大乱。
那些身披黑甲的士兵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而混在军中的极兽更是直接撕开同伴的身体,疯狂地扑向熊族战士。
“流泉—天幕!”十泉川双掌合十。
刹那间,空气中的水汽疯狂汇聚,凝结成巨大的半透明水罩,将极界射来的箭矢尽数拦截。
箭矢撞击在水幕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穿透分毫。
水幕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与战场上飞溅的血雾形成诡异而残酷的美感。
极兽的利爪在水幕上撕开道道裂痕,尖锐的爪刃泛着寒光。
但十泉川却咧嘴一笑,“想破我的水幕?还早着呢!”
“流泉—仓颉伞!”十泉川双手再次挥舞,地面上的积水骤然升腾,然后旋转,化作一道三丈高的巨大水盾,将极界士兵的第一波冲锋硬生生挡下。
水盾的表面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映照着敌军狰狞扭曲的面容。
极兽们撞在水盾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却只能徒劳地抓挠着流动的水壁。
熊族精锐抓住时机,如怒涛般从山谷中奔涌而出。
他们厚重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每一步都踏得大地震颤。
极兽的嘶嚎响彻战场,它们不顾一切地撕咬着,哪怕被长矛贯穿身体,仍挣扎着向前扑杀。
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但十泉家的战士们早已配合默契,水流在他们周身环绕,时而化作锋利的刃,每一次挥斩都带起一片血雾。
时而变成柔韧的鞭,抽打得极兽皮开肉绽。
“别让它们突破阵线!”
“流泉—缚!”十泉月冷喝一声,指尖一划,地面上的水迹骤然凝聚,化作无数条流动的锁链,死死缠住极兽的四肢。
那些怪物疯狂挣扎,水链被挣得水花四溅,却越缠越紧。
“保持阵型!”十泉月的声音清澈冷冽,在战场上回荡。
她双手交叠,更多水流从指间涌出,在战场上游走穿梭,配合着族人们的攻击不断斩杀敌人。
后方,见舟家的战士们齐声怒吼:“岩壁·起!”地面轰然隆起数道丈高的土墙,与水幕共同构成坚固防线。
他们就是十泉家最坚韧的后盾,不断击杀企图绕后的极兽,保护着治疗中的同伴。
为首的见舟山异常凶悍,他挥舞着土石巨斧,每一击都能将极兽劈成两半。
腐臭的黏液溅在他的铠甲上,他却浑然不觉,继续在侧翼来回冲杀。
中间十泉家的战士们则慢慢向伤员靠拢,不断使用流泉术为其治疗。
淡蓝色的泉水从掌心涌出,如同有生命般流向受伤的战士。
泉水所过之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连被极兽抓伤后泛着黑气的创口也渐渐净化。
受伤的战士发出舒爽的叹息,很快又拿起武器重新投入战斗。
老高站在凸起的岩石上,眯眼望着溃逃的敌军,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破旧的荷包,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这时,十泉川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旁:“多亏了你的近道。”
“能为熊族效力是我的荣幸。”老高恭敬地低头。
战场的喧嚣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白逊率领的援军终于赶到,他飞身下马,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看来我来晚了?”
“不晚,”十泉川迎上前去,目光却仍留意着老高的方向,“正好帮我们打扫战场。”
白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老高弯腰搀扶一名伤员的背影。
他压低声音:“那个向导...怎么了吗?”
十泉川没有立即回答。
远处,老高似乎感应到什么,回头对两人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
十泉川目光深沉,指尖的水雾无声散去:“回去细说。”
回到营地时,殷罗正抱臂倚在帐前,见他们归来立即迎上前。
十泉川不动声色地对白逊眨了下右眼,指尖在腰间轻轻点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询问此人是否可信。
白逊会意,大步上前拍了拍殷罗的肩膀:“川大人尽管放心,殷罗可是我过命的兄弟,如今更是翼族的新任族长,不可能是间谍之类的。”
十泉川闻言立即正色,右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战士礼:“见过殿下。”
殷罗连忙上前托住十泉川的手肘:“川大人不必多礼。”
他微微摇头,眼中带着诚恳,“战场上哪来这么多规矩?论年纪我还小您几岁,叫我殷罗就好。”
三人重新落座,围在那张铺开的战略地图前。
羊皮制成的图纸上,朱砂与墨汁勾勒出的战线清晰分明,敌我态势一目了然。
跳动的烛火在地图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为那些代表兵力的标记镀上一层金边。
白逊眉头微皱:“川大哥,刚才你想说...那个向导有什么问题?”
十泉川掌心向上,水流在空中凝结成简易的地形图:“他带的路太过精准,不说避开险路,就是每次都能避开极界怪物的巡逻部队。而且...”
水图突然扭曲,化作一个佝偻的人形,“他的来历有些蹊跷,族里档案记载,此人向来安分守己。”
“但这次...毛遂自荐时表现出的悲天悯人,反倒显得刻意。”
十泉川将见舟山收集到的信息,还有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白逊抱臂立于沙盘前,指节有节奏地轻叩臂甲。
听完十泉川的分析与见舟山的情报,他眉间的沟壑更深了几分:“确实蹊跷。”
“翼族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当年极界就是先安插内鬼,挑唆殷王...”
帐内烛火微微摇曳,在白逊刚毅的面容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余光瞥见殷罗,后者轻轻摇头示意无妨。
“挑唆殷王发布灭世预言,之后圣月岛与狼山之盟火拼导致战力下降,极界那时才真正显露出来,直接突袭导致翼族彻底沦陷。”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龙族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直没出兵。”
“按照他们的战力来说,打狼山之盟时根本没出多少兵,那点伤对他们来说不影响。”
“现在极界入侵他们至今未有所动作,其他家族也都在等他们,结果并未好多少?”
“咱们现在推进到什么部分了?”十泉川转而问道。
白逊指向图纸上的一处标记:“再往前推进三十里,就是极界占领的翼族旧都边境。越接近那里,极兽的数量就越多。”
“虽然我们已经安排了全天候巡逻,但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刚才你们歼灭的那群极兽,就是通过遗迹开口刚刚从空间裂隙中钻出来的。”
“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们可能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说着,他拍了拍十泉川的肩膀:“川大人,有你们的加入,接下来的战斗会轻松很多。”
白逊转向殷罗:“殷罗对翼族旧都的地形最熟悉。”
“如果那个向导确实有问题,后续就由他来带路吧。”
十泉川点头:“好。不过,接下来推进之后,阵营也要搬迁,包括后勤和战略分布也是要重建的,我建议后勤补给线和战略部署每次最好重新规划一下。”
白逊嘴角扬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川大哥,这点我早都考虑过了。”
“我们每推进一段不远的距离重建营地时,就会将战略分布打乱重组。”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画着圈,“每个部位只有领头的那个人知道详细的分布和其他部位首领的位置,领头人身边也有护卫保护。”
“即便出现意外,各营地距离都很近,可以立即发信号支援。”
十泉川的眉头舒展开来:\"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时,殷罗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关于那个向导...我在翼族生活那么多年,却从没见过这个人。”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当年...处境特殊,认识的人有限。”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十泉川:“我有飞行优势,对地形也熟悉,要不要我暗中盯着他。”
十泉川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不用了殿下,目前我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接下来上战场不用带上他就行了。”
“不过,还是谢谢殿下。”
殷罗有点脸红:“……”
(都说了,不要叫我殿下啊?( ???????? )
我社恐……白逊除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