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2月25日,吃过了猪头肉,剃过了“龙头”,长达一个月的年假就算是结束了。
新婚小夫妻在难舍难离中,终究要面临着短暂的分开,李华麟要回单位了,住在寝室。
翌日,李华麟告别了家人,拎着公文包回了单位。
这刚回寝室,还没来得及收拾寝室内的灰尘,就见方振涛来敲门。
“涛哥,早啊~”
李华麟开了门,邀请方振涛落座,随手递给他一块大白兔奶糖。
方振涛笑着撕开糖纸,将奶糖丢进了嘴里:“老赵让我告诉你,等你来了,去寝室找他。”
“嗯,我知道了,麻烦方哥了。”
“臭小子,咱俩之间还说这个!”
方振涛出了门,又止住脚步,返身进了房间,将门关闭,郑重道:
“华麟,假期结束了,进出口总局的红头文件也下来喽。”
“这次三省外贸局会在各市局内,抽调大量新人补充新鲜血液,以应对接下来的中苏贸易。”
“咱们这些上过“战场”的老代表,都会分几个新人带着,我和老冯肯定是要提级的,不管来什么人,都能压得住场子。”
“你是新人,这次提级的可能性很小,要是市局调来一些老油条分到你手下,他们见你年轻,你未必能压得住他们。”
“龙大的学生应该有人分到市局吧,你找一两个关系好的,给他们调过来,有没有经验无所谓,自己人更容易融入工作,也不会关键时候拆你的台。”
再次拍了拍李华麟的肩膀,方振涛开门离去,补了一句:“人数别太多啊,不然老赵那边兜不住。”
李华麟注视着方振涛离去,不由皱了皱眉,没想到调人这事自己还没说呢,方振涛就来告知了:
“第二届学员还没毕业,我们这一届,好像也就林紫嫣和陈诗清被分配到市外贸局,其它人都回原单位了。”
叹息一声,李华麟从公文包里取出林紫嫣的履历表,敲响了赵振业的房间门。
屋内,赵振业正在筛选新人履历,在其中挑选适合业务处的同志,见李华麟来了,便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
李华麟拉过椅子坐下,打量着桌子上的履历表,对着赵振业晃了晃手里的一份,摆在了桌子上:
“师父,这是我的学妹,她是78届秋季学员,成绩还算优异,对于外贸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个人能力也极强,足以适应高强度的工作。”
“您看看,她够资格调到咱们业务处不?”
赵振业拿起林紫嫣的履历表翻看着,便丢到了一旁的履历表内,点了点头:
“这小姑娘走后门,都走到你这里了,那就调过来吧,进入业务组后,归你带。”
言罢,赵振业指了指桌子上的履历表,皱眉道:
“这次省局抽调的二百多人,虽然都是各市局的精英,但大多都上了年岁,不是省油的灯!”
“老员工你压不住,我挑了几个年轻人,你选一选。”
“另外,孙局那边我聊过了,他能体谅你的难处,但规矩就是红线,不是体谅就可以无视过去的。”
“你回去准备一份检讨,等到3月1号局内开内部会,你来个自我检举。”
“你要深刻阐述自己的错误,体现明确的政治觉悟,言明自愿放弃访苏后的员工奖励,想必就能堵住众人的嘴了。”
“之后你就可以拿着结婚证,去找人事处的老郭,提交婚后分房子的申请,领个婚房回去。”
“师父,我这才入职,还不到一年呢,能分房?”
写检讨自举,李华麟瞬间便明白了赵振业的想法,
我犯错误了,不用别人碎碎叨叨,我先把自己举报了,
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深刻检讨自己,主打一个先声夺人,倒反天罡,态度诚恳!
我都当着所有人的面举报自己了,也认识到错误了,连访苏后续的员工奖励都不要了,谁还能说我啥?!
但提到分婚房,李华麟还是满诧异的,婚房不是要工龄五年才能申请吗,咋可能他刚领证就申请,这不合规矩啊!
赵振业滋溜着茶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李华麟一眼,幽幽道:
“咱们单位跟别的单位不一样,房源都是国家安排的,有剩余...”
“局里结婚了,够资格分房的,都分过了,剩下的都是没结婚的老光棍,也没资格申请配额。”
“现在局里扩招新人,到时候大批新人一来,随便拎出来一个工龄都比你高,他们要是排在你前面申请房子,那你还分个屁!”
“这房子呢,是孙局念你在苏国出差时表现好,提前跟朱局打了报告,也算变相给你的奖励,鸟悄儿领了就领了,趁早别趁晚。”
“师父我悟了,回去我就写检讨,一定写个极为深刻的检讨,5万字够不够,不够我还可以加...”
李华麟眼神一亮,原来这房子是孙局特意给他安排的,够意思!
他拿起桌子上的简历表,又皱起了眉头:“师父,你咋给我选的都是女同志啊,这不合适吧!”
听到李华麟要写5万字的检讨,赵振业差点一口茶水喷出去,忙道:
“你给我老实点,五万字检讨,那会都不用开了,所有人干脆听你念检讨得了呗,胡闹!”
“卡在2000字就行,要着重体现婉清身世的可怜,你们二人感情深厚,改年龄也是迫不得已。”
“这些女同志呢,我本来是不想要的,但孙局发话了,必须给每个处都分上一些女同志,即便咱们是业务处,也不能免俗。”
“反正处里不是有张晓蕊和李思佳了吗,到时候这些女同志就你和小蕊带着,谁让你是新人,谁让你犯错了?”
放下了保温杯,赵振业笑了,笑的有些无良:“赶紧选,选完了就滚蛋,别打扰老子筛选精兵良将!”
“师父,咱处要分15名女同志,那岂不是说,我和张晓蕊一人至少要带五个,那我手里可就没男同志的名额了。”
“咱能不能商量商量,给我俩男同志。”
“我不是瞧不起女同志,主要是我这刚领证,婚礼还没办呢,你让我天天趴女人窝里,这...吴哥他们咋看我啊?!”
赵振业摇了摇头:“也不是不能换,你大可去找孙局自己商量,不过这房子嘛...”
李华麟表情一怔,立马挺身昂头:
“师父,我非常愿意跟女同志一起工作,为革命友谊奋斗,把最困难的工作交给我吧,我挺得住。”
赵振业将保温杯往桌子上一拍:“滚!”
“好勒,我滚了~~~”李华麟拿着履历表讪笑着离开,令赵振业哭笑不得:
“这个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华麟自是不知赵振业的小心思,更不知道自己被无良师父摆了一道。
他拿着履历回了寝室,不由陷入了两难。
当下业务处一共有12人,李思佳不够资格带新人,要归到张晓蕊的小组里,
可关键是,江省外贸局这次扩招了两百多人,这其中有大多半人都是要塞进业务处的,
他和张晓蕊是新人,即便全程参与了访苏,可一人最多带6人,加起来是12人,除去李思佳,名额就占据了11人。
剩下的新人男同志居多,可李华麟一个也捞不着,都要归在冯玉刚几人的小组里。
而且这些新人也不是平均分,像全程访苏的冯玉刚几人,分的人就多,像没去过苏国的周大宇几人,分的就少。
不过不管代表们分的新人多少,名额都是赵振业安排的,自己麾下全是女同志,这赵振业就是故意的!
“要不,把陈诗清也调来,嗯...还是要先问问她的想法。”
“如果她愿意来省局业务处,算上林紫嫣,我手底下就有2个人了,再选4个,目标就齐了。”
李华麟靠在椅子上,将手里的履历不断翻看,挑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懂俄语的,不由直皱眉头。
履历表上的女同志大多都是新人,来自国内各大院校,皆是刚入职市外贸局不久,基本都是参与过第一届高考的大学生。
挑挑选选下,李华麟选了四个非名校的女同志,一个备选女同志,算是暂时敲定名额。
李华麟故意没选名校毕业生,主要是怕这些女同志眼高手低,仗着自己名校毕业的,到时候工作不认真,他一个男同志不好管理。
非名校的职工,干活就算不踏实,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李华麟估摸着,自己应该能稳稳压住。
至于那些难啃的骨头,就交给张晓蕊那女汉子去带吧,大家都是女同志,吵架方便,不行上手撕,用牙咬...
离开房间,李华麟直奔办公室,用内勤电话打给鸡市的外贸局:
“喂,是鸡市外贸局吗,我是江省外贸局业务处的李华麟,麻烦你帮我联系业务处的陈诗清,对,就是那个新人,嗯,好的,谢谢...”
随着电话接通,李华麟等待了片刻,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了久违的熟悉声:“小华麟,想姐姐了?”
李华麟靠在办公桌旁,闻言无奈笑道:“诗清,我这边有一个调到江省外贸局业务处的名额,你要不要过来。”
电话这头,陈诗清明显多了几分错愕,但紧接着就是笑声不断:
“去江省外贸局,那名额不是给老代表的吗...去,干嘛不去,小麟麟,你能给我调过去吗?”
“低调点,你按照这个电话号码,把你的简历传过来,咱们是同学,有好事我自然想着你。”
“马上,我这就弄简历,半个小时,不,十分,三分钟内,我这就给你传过去,你在传真机旁等着别走啊,别走啊!”
“嘟嘟嘟~”忙音传来,李华麟放下了话筒,走到窗台旁打开了窗户,给办公室内换气。
片刻后,传真机传来滴滴滴的提示音,李华麟按下接收按钮,3张印有陈诗清简历的传真,传了过来。
下一刻,电话铃声响起,李华麟接了起来,是陈诗清:“华麟,传真我传过去了,你看行吗?”
李华麟翻看着传真,笑道:“可以了,安心在单位等消息吧。”
挂断了电话,李华麟回寝室拿了余下的履历表,再次前往赵振业的寝室,就见冯玉刚也在,二人似在争吵。
“华麟你来了,你给哥评评理,你说老赵他偏心不偏心。”
“处里总算分女同志了,他不给我们分几个,全划到你手底下了,我跟他要,他还不给!”
“华麟,让给哥俩名额,哥念你的好!”
“华麟,你别听他扯犊子,三十多了还是老光棍,天天就想着吃窝边草。”
“女同志调来,是来工作的,都要派出去出差的,不是给他们创造男女关系的,不能让!”
“我说老冯啊,你条件也不差,别人给你说媒,你全给推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吧?”
“咱局里也偶尔举办青年联谊舞会,就是为了给你们这些单身同志撮合女同志,你又偏偏不去。”
“完事天天还喊着,啊..我都三十好几了,我还没结婚呢,再不结婚房子都分不到了,那你说这事怪谁啊!”
“华麟刚领证,人家小夫妻如胶似漆,新来的女同志暂时归他管,我放心!”
“至少华麟自律,不会犯原则性错误,分给你,那可就不一定了!”
冯玉刚红着脸辩解:“谁说我不去了,我不是没看到合适的吗,老赵,你真不给我分?!”
赵振业滋溜着茶水,就是死咬着不松口:
“不分,这次15名女同志优先分给华麟和晓蕊,剩下的分给大宇,那是孙局亲自拍板的,有能耐你找孙局去,别在我这里耍横!”
冯玉刚也不呛呛了,转头就走:“行,我看婷婷最近在家待着挺无聊的,我去找她逛公园去。”
听到婷婷两个字,赵振业的脸色立马变了,连连拽住了冯玉刚的胳膊,冷声道:
“冯玉刚,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敢打婷婷的主意,我活刮了你!”
冯玉刚得意的扬着下巴,留给赵振业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甩开了他的胳膊离开,临走时还拍了拍李华麟的肩膀。
李华麟看着屋内的闹剧,当真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人啊,什么玩笑张嘴就来,便道:
“师父,冯哥那是开玩笑的,他跟婷姐差着好几岁呢,咋可能对婷姐下手,那他以后岂不是要管你叫岳父了。”
李华麟不说还好,一说赵振业更坐不住了,他盯着李华麟手里的履历表,沉声道:
“选好了就自己做登记,不行,我得去找冯玉刚这孙子去,这犊子故意单着,就是盯上了我家婷婷!”
言罢,赵振业握着拳头就出去了,但转眼间又回来了,拎着扫帚又走了...
“哎,冯哥也真是的,你戳师父肺管子干啥,想换人,私底下跟我说就行了嘛。”
李华麟在登记簿上,写下了新人名字,便准备离开,
又一想,冯玉刚不至于这么没品,他是故意在气赵振业?
还是说,真如赵振业猜的那样,冯玉刚想吃窝边草,盯上了赵雅婷?!
这刚出屋,就见宿舍走廊里,两道身影一追一跑,不是冯玉刚和赵振业这俩活宝,又能是谁。
李华麟一拍额头,灰溜溜的回了自己房间,着手写检讨书了,对走廊的吵闹声无视。
开玩笑,赵振业和冯玉刚俩人加起来都快八十岁了,还没个正行,丢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