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没的额娘的呢?
是现在吗?
还是当年孝懿仁皇后去世的那天?
好像不是。
是孝懿仁皇后去世后,皇阿玛将他送去永和宫,告诉他额娘才是他的生母,是他的额娘的那天。
他孤零零的站在永和宫的门口,看着还是德妃的额娘,抱着老十四温柔的唱着摇篮曲地时候。
那一天他又有了一个额娘,却永远的失去了额娘。
这么多年来,他孝顺额娘,怨恨额娘,敬重额娘,抱怨额娘,可额娘走了,他却并没有失去额娘的感觉。
直到六阿哥奶声奶气地说,要把他的额娘送给自己的时候。
皇帝这才恍惚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没了额娘啊。
但他的儿子,却愿意把自己的额娘送给他,只因他没有了额娘。
皇帝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
看着眼前的六阿哥,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
赤子真情,没有人怀疑六阿哥的这番话出自真心,更不会有人认为这是费云烟教她说的。
小孩子不会撒谎,更不会演戏。
尤其是对于一个还没满三岁的孩子来说,这样复杂话,这样复杂的戏,是教不出来,演不出来的。
“好,好,皇阿玛不生气,皇阿玛不生气。”
连得知太后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的皇帝,此刻面对不足自己腰身的六阿哥,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只见他抱起地上的小儿,看着他手中带血的花灯,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仿佛又一次强有力的跳动了起来。
“苏培盛。”
皇帝忽然大喊了一声。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朗声喝道。
“传朕旨意,承乾宫丽贵妃所出之六阿哥,爱新觉罗·弘曕赤子纯心,上孝敬皇父祖母,下友悌姐妹,实为皇家之典范,孝子之标杆,着,册为多罗贝勒,钦此。”
这话一出,皇后脸色骤变,拳头一下子就握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激动的皇帝。
看了看费云烟,又看了看皇帝,眼中满是挫败。
怎么会这样,正常情况下,皇帝不是应该免去六阿哥守灵,然后嘉许自己识大体,等太后的丧仪结束之后,再传出六阿哥恃宠而骄,不给祖母尽孝的传闻吗?
现在变成这样了。
赤子纯心?孝子之标杆?!!
这话一出,别说六阿哥只是不给太后守灵了,即便是在灵堂上又唱又跳的,都会说是一片孝心,彩衣娱亲。
而且多罗贝勒?
要知道皇上在爵位上一向吝啬,此前六阿哥已经是固山贝子。
如今不满三岁,便是多罗贝勒,那以后呢?等到他成年大婚,再行封赏的时候,是直接封多罗郡王,还是和硕亲王。
还说说,直接封他为太子。
想到这里,皇后的脸顿时有些扭曲,幸好皇帝如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六阿哥身上,根本没注意这点。
否则,刚刚扭转一点对皇后的印象,只怕立刻就要打回原型了。
费云烟同样一脸震惊。
前几天,太后病重的时候,六阿哥说要给太后祈福扎花灯的时候。
她就估摸着皇帝一定喜欢。
却没想到,六阿哥不止准备了花灯,还能说出把我的额娘送给皇阿玛这种话。
这真是一个两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若不是她足够肯定这一切都是六阿哥自己说的,从他的身上也没有感受到其他异样的情绪波动,费云烟都要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是不是也被人穿了。
要不然小小年纪,怎么能说出这么戳人的话来。
最终,也只能说这家伙天赋异禀。
又或者是因为她穿越后,体质灵魂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强,所以生出来的孩子在各方面都有些超模,以至于小小年纪直接把皇帝钓成翘嘴。
反应过来后,费云烟来不及欣喜,赶忙跪下。
“皇上隆恩,臣妾与六阿哥无比感激,但六阿哥年纪还小,此前蒙皇上圣恩,获封固山贝子已经是天恩浩荡,如今再行加封,实在有些过了。”
“只怕他小孩子家家,承受不住这么大的福气,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若当真想要嘉奖六阿哥,赏赐些银钱玩物就是了,实在不必如此厚赏。”
然而皇帝一向是爱之则欲其生,恨之则欲其死的人。
如今六阿哥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怕比费云烟还要高上几分,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一股脑儿全给他,又怎么可能听劝。
闻言摆摆手道:“好了,贵妃不必多说了,六阿哥是朕的儿子,多大的福气都受得住。”
“别说是一个多罗贝勒,便是多罗郡王,甚至和硕亲王也不是当不起,事情就这么定了。”
“不过贵妃说的也是,六阿哥年纪还小,需要用钱的地方多,各种玩意儿也不能少了。”
“贵妃啊,等回去后……算了,还是不要你了。”
皇帝正吩咐着,忽然想起什么,一转头看向敬妃。
“敬妃,你也管着宫务,这事朕就交给你了,等太后的丧仪过后,你好好交代内务府,给六阿哥准备些他喜欢吃的玩的。”
“总之一句话,旁人有的,朕的六阿哥也要有,还得是最好的才行。”
“不用担心耗费,一切都按最高标准来,别跟贵妃似的,总说什么慈母多败儿,朕看六阿哥已经过的够清苦了,这额娘当的,一点不知道心疼孩子。”
听到这话,敬妃有些好笑地看了费云烟一眼,也不等她反应,直接应了下来。
“是,臣妾遵旨。”
“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的,不让皇上失望,更不会让六阿哥受委屈的。”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
“嗯,不过也别把心思全放在六阿哥身上,淑和、温宜还有胧月都是朕女儿,也不能怠慢了,你也看着给她们添置些东西吧。”
“对了还有老四老五,既然你们把他们接回宫了,就把东三所好好安顿一下,别叫底下的奴才轻视了。”
“福贵人如今怀着胎,要什么也别太可这规矩,能松一把松一把也无妨,你是宫中老人了,知道该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