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晚州得知慕卿第一晚翻的是徐常在的牌子时,他那原本以为慕卿会看在他有孕的份上,第一个来看他的希望也彻底落空了。
他瞧着自己日渐臃肿的身体和浮肿的面庞,想着自己在家做男儿时的轻盈俊秀,心里就一阵悲凉。
“母亲不是说,只要怀了陛下的孩子,陛下就会对我另眼相看吗?”顾晚州对着镜子自怜自爱,一颗泪珠就滚落在了面颊上。
面颊浮肿萎黄,这颗泪珠再挂上去,实在有碍观瞻。
顾晚州忙将眼泪抹去,小心的用脂粉遮盖泪水滑落的痕迹。
可是涂抹在脸上的脂粉因为面上的油光而显得异常的厚重,让他的面容看起来如照着面具一般的假。
他的双眼从面具里迸射出惊恐的光,那道光又顺着镜子投射进他的心。
他慌了。
怒了。
他摔了手里的脂粉,荡平了桌面上的一切。
他哭了。
在桌子上的物件落地的时候,屋子里的奴仆已经跪倒在地。
只听到他们跪地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劝阻的声音。
因为奴仆们早已习惯了顾晚州的喜怒无常,知道劝说无用,只能用跪下的方式祈祷他的怒火不会宣泄在自己的身上。
伺候在身边的奴仆小路子小心的看着顾晚州,看他哭的差不多了,才温和提醒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喝了安胎药也该歇着了。”说着,有小奴仆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进来,侯在顾晚州的身边。
还未端起药碗,顾晚州就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气味,心中一阵烦闷,
小路子小心的端起药碗,像端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举到顾晚州面前。
他歪头看了一眼药碗,药碗的温蕴随着他的呼吸漂荡出柔美的弧度,看的他又不觉滴下泪来。
“娘娘,再不喝怕是要凉了。”
小路子端的有些累了,他小心的提醒,眼见着顾晚州含泪端起药碗,心才放下些。
却不想,他刚放下的心就在药碗落地的时候,又要重新提了起来。
“整日喝这苦药汤,把我的命都喝苦了。”顾晚州面目狰狞的看着地上破碎的碗,“我若是命苦了,能生出孩子来又如何。”
小路子忙跪下,轻声道:“娘娘,您是陛下唯一的妃子,怎么会命苦呢。”
跪在小路子身后的奴仆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娘娘,若是您来日诞下个公主,不但娘娘有好处,就连娘娘的母家姐妹也能跟着受益的。”
顾晚州闻言,苦涩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只是开口全是酸涩,“我在后宫里忍着种种,到头来却是给她们挣来益处!”说着,他狠狠的捶打自己的育儿袋,一边捶打一边道:“若是那般,我何苦受这个苦楚!倒不如打掉这东西完事!”
小路子见顾晚州如此,忙起身上前抓住他的手,哀求道:“娘娘,不可啊!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陛下会生气?”他的嘴角有一抹浅浅的苦笑,“他为何会生气?这孩子也没费她什么功夫,不过是一哆嗦就有了!”
想起有孩子的那一晚,顾晚州心中没有甜蜜,只有苦涩。
那天,他早早的将自己洗干净,穿上他最美的衣服,化了一个时下京城最流行的妆容。
为了保持小腹的平坦,他几乎一天未曾进食,还连做了小半个时辰的卷腹,只为让腹肌看起来既不会太夸张,也不会太羸弱。
好容易到了晚间,他满怀家族的期待和内心的忐忑来到天赐宫,以为一切都要顺理成章的发生时,却不想有全新的屈辱等着他。
也不知是慕卿突发奇想,还是针对他,他被奴仆通知需要脱光了衣裳,由陆翊亲自为他体检后,才能爬上慕卿的龙榻。
体检本也不陌生,初入宫时,已经由皇宫的老奴仆体检过了,但那会儿的项目不过是看看身上有没有疤痕,怪病和异味。
这一次体检不仅要脱光衣服,还要在陆翊的指导下,光着身子做出许多羞耻的动作,甚至还要检验他是不是可以人事……
虽说那会儿陆翊还没有定位皇后,但他也是年轻男子,在他面前脱光衣服已经是很羞耻的事情了,更何况还要证明自己能人事!
好容易做完了这套体检,顾晚州已经被折磨的精神几乎崩溃,到了慕卿跟前,几乎不能成事。
好在开始前,慕卿喝了许多酒,说了许多鼓励他的话,才让他勉强过了关。
但从那以后,慕卿再也没有对他有过什么特殊的待遇,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即便他很快检测出怀孕,也没有得到母亲所说的荣宠,母家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为此,自小跟着他的奴仆小路子经常提醒他,要争取被宠爱的机会,以便给家中带来益处。
可是,谈何容易呢!
这会儿,小路子见顾晚州面露悲切,忙小声提醒道:“主儿也不急这一时,待顺利生下公主,就是看在公主的份上,陛下也会常常来看您的。”
顾晚州闻言,像是在绝境中找到了救命稻草,嘴角浮出一抹笑容来,低声对小路子耳语了几句。
小路子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顾晚州,低声劝阻道:“这可使不得啊。”
“怎么就使不得了?”顾晚州笑得更加放肆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有母家顶着。没有我在后宫受苦,姐妹在前朝享福得好事儿,要苦大家一起苦。”
小路子闻言,知道劝不动他,只得躬身去了。
徐常在的清风殿里,慕卿刚拉着徐常在躺下,就听到外面有人急急的呼唤。
徐常在本就不愿意慕卿来他宫里,害他没办法一个人睡整张床,且他听说慕卿在床上的要求极多,他本就紧张,此时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说顾晚州身子不适,忙停下脱衣服的手,小心试探的对慕卿道:“陛下,似乎是顾妃哥哥身边的小路子,只怕是顾哥哥身子不适,要陛下去看看呢。”
慕卿好容易克服了心理上发生没有感情基础的关系,此时正进入一见钟情的状态,准备下一步增进感情,却不想就被打扰了。
她忍着心中的恼怒的翻了个身,道:“朕又不是太医,也没有灵丹妙药,只要去看了他就能好的。”
徐常在闻言,还想说点什么,又怕惹祸,便也闭嘴,只得继续解衣衫。
门外的小路子正焦急的伸着脖子往窗上看,见窗上迟迟没有烛光亮起,心里便知道回去要被顾晚州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