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月怔住，拿着卡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仿佛拿着烫手山芋。
她疑惑地看着许一柠，只见许一柠眼神笃定，一点都不像在说还债的事。
以前家里只要提到这件事，气氛总会又冷又沉闷，压得人心里难受。唐昭会回房，用力关上门，不理他们。
现在他们已经告诉了许一柠吧？她不怀疑许一柠有能力替唐昭还，她也以为，许一柠回到这个家，会很自然替父母减负。
但许一柠的反应出奇地冷。是不想管唐昭吗？还是认为她没有责任去帮？
她说她和唐昭都不会再还这笔债是什么意思？是已经解决了吗？
唐晚月这么看着许一柠，许一柠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她只能看向唐昭。
唐昭用力点头，这一刻仿佛也有了底气，他的脸都涨红了，“没错，我不会再还。打架斗殴是他们逼我，事后把我推出来。我没办法，如果不听他们的……”
他说不下去，眼睛里已经蓄着泪水。
韩素娟和唐立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以为他叛逆，以为他不懂事，怎么都想不到背后会是这样的原因。
这一刻韩素娟的心又痛又酸，既恨他当时不说清楚，又恨自己没能力保护好他，她跟疯了一样朝唐昭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啊……”
她哭得情绪失控。这些年的怨愤，无力，辛酸，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有时很想拉着他一块死了算了。
但是又不甘心，凭什么她韩素娟就会活成这样，凭什么她的孩子就成了这样。
她还是想努最后一把力，不能托举他，至少把他先拉出这个泥潭，他能不能走上正道，以后成不成事，她再也不管了，也没能力管了。
因为他成年了，她对他的责任已经尽完了。
可是现在告诉她，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的错，他也是受害者。她真的崩溃了。
唐立伟把她拉开，两个人都难受得不行。
唐昭垂着头流泪。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心情就像终于被敲开的铁盒盖，瞬间就轻松。
唐晚月的脸色又白了两分。她沉重的心情并不比韩素娟的好多少。
一直认为唐昭害了她，害了全家，却原来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他们非但帮不了他，反而不停地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不当黄毛他还能怎么样？家里所有人都怨他，又不得不帮他背这担子。
他选择坦白有用吗？他自己也被威胁。他有什么能力自救？
唐晚月深呼吸着，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意思。那种窒闷的感觉好像又涌上来了，但这次不一样。
她又一次不敢直视许一柠。她自卑吗？从前或许是的。现在不是自卑了，是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往前冲，许一柠都能一个不经意就轻松超过她的压制感。
唐昭一直藏着的秘密，突然就这么说出来，并且下定决心不妥协，不是许一柠的原因还会有谁？
他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姐姐很没用？
她还想帮他还了债好让他以后好好上学……挺可笑的。同样是姐姐，许一柠解决的是源头问题。她要多久，才能像许一柠这样？
唐晚月苦笑。忍不住偷偷看许一柠，她在玩猫。她没有融入到这难过的气氛中。
唐晚月恍惚地想到那年她表演完后，她们班的欢呼，还有她那句“浅浅押个第一”的自信。
韩素娟终于缓过来，她问唐昭当年的事。
唐昭可能也刚经历过激动，并不能一下毫无芥蒂地说出来。
许一柠把猫放下，拍拍它让它去阳台玩儿，她这时候才开口：“总之，他该上学上学，该高考高考，其他都不是事。”
韩素娟很担心，“可是那些人会不会……”
许一柠笑着安抚：“不会。那时候的威胁，现在就是一句空话。白拿了这么多钱，也得全部吐出来。”
唐昭看向她，眼睛有点红，“你会找律师吗？”
许一柠摇头，“你是不是对动不动找律师有什么误解？光是咨询费就不便宜。”
“那要怎么解决？”
许一柠定定看他，“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们当时怎么威胁你，你就怎么威胁回去。”
唐昭一下冲口而出：“他们说我姐……”
唐晚月的脸瞬间变了色。她刚才就隐约猜到，但她下意识拒绝去想。
当这最后一层纸被捅破，她的难堪无处可藏。
许一柠却坚定地告诉唐昭：“现在换你对他们说，你姐叫许一柠。”
唐昭倒抽口凉气。可是她已经不是许家的孩子，总不能让人误会她是吧。这不是利用许家的名头吗？
许一柠却不再说话。不是那个圈子的人，真亦假时假亦真。
别这么实诚把那些人想得这么正经。要是有胆去查许一柠，就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退一万步讲，查到她许一柠事小，查到了唐晚月成了许家千金那才事大。
拿真千金唐晚月来威胁唐昭，够他们吃一壶的。
她给个台阶让他们主动把坑了的钱吐出来，这叫讲礼貌。先礼后兵。
这个话题许一柠认为可以打住了，“你们不吃饭吗？我挺饿了。”
韩素娟赶紧把饭菜都热一热，还招呼唐晚月在这儿吃。
但是唐晚月早就看到餐桌上摆的四副碗筷，她还看到房间里都空了，以后会摆许一柠的东西，成了许一柠的房间。
她只能说家里还等着她就走了。轻轻地合上门，像她从前走出家门去上学去上班一样，但以后，她回不来了。
直到坐在车上，她还回不过神。那张没送出去的卡像在笑话她的自作聪明。
“现在换你对他们说，你姐叫许一柠。”
“你姐叫许一柠。”
……她耳边无限循环着这句话，还有唐昭那希冀的眼神。
她能想象得到，他那时候有多害怕那些人知道他姐姐叫唐晚月。
他真的很傻。她也真的很没用。
唐晚月默默想着心事，忽然看到群里的消息，不知说到什么话题，正好有人提到了江卓年和许一柠。
【八成是掰了。江学长要是喜欢许大小姐，两家早就当亲家了，门当户对哎】
【别乱说哦，我怎么收到消息，他俩挺好的？】
【可不是，我都见过他们俩一起吃饭】
【可是他从来没发过许一柠的任何消息，发猫的消息比人还多】
不知谁丢出一张猫的图片。
唐晚月又一次看到这只猫。就在刚刚，她看到许一柠抱着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