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柠，你一定要这么装吗？你在看不起谁？如果人人都有你这家世背景，你又算什么。”
“我装什么了？你凭什么把你脑补的那些龌龊安在我的身上？ 因为我不理你，不想掺杂到你的好心和善举里？煞笔。”
“你别走，说清楚。”
“放手，我不想跟你说话。”
“那以后都别说了，连朋友都不要做了。”
“行。”
“绝交是吧？好啊，谁回头谁是狗。”
日头很晒，程斯然看到梦里的自己好像被烈日晒昏了头，那些话就这么冲口而出，偏偏他还觉得委屈，全身都在发颤。
他想喊住梦里那个程斯然，回头，你快回头。告诉许一柠，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只是嘴贱。
回头啊，求求你，倒回去。
不要跟许一柠说这种话。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梦中的少年铁了心走远。
许一柠呢？那个时候的许一柠怎么样了？
他看不到。他永远看不到了。因为他的犟，因为他势要跟许一柠争个高下，看谁先妥协。
后来？后来他跟许一柠仿佛陌生人，他没找她，她也不找他。甚至在学校几乎连面都碰不着了。
只除了有一次，他去信息教室上课，她刚从那教室下课出来。
明明互相看见了，又都避开了视线。
他看到她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差点忍不住要上前，但她往后退，躲开了他。
他气啊。他也当什么都看不到，就这么从她身边走过。
直到旁边有人喊他：“程斯然，许一柠的手好像被撞到了，这几天你怎么没帮她拿东西？”
撞到？什么时候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想追上去看看时，又想到她冷冷淡淡的神情。算了。
她都不理他了，他干嘛还要贴上去。到时还要被她骂煞笔。
就这样吧，谁爱伺候谁伺候去，他程斯然不缺她这种不认同他的朋友。
可越是这么想，越是放不下。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跟许一柠真的成了陌生人。
同学好像都知道他们闹翻了，没人在他面前说起她，有时候他听到她的消息，等他一走近，同学就不说了。
再后来，连上下课都见不着许一柠了。也不知她是不是有意避开，不然为什么一次都碰不到。
程斯然都要以为许一柠转学了。可有些竞赛的光荣榜上，他又能看到她的名字。
家里问了几次许一柠怎么不来玩，程斯然不知要怎么说。后来听到他妈妈给林阿姨打电话，他偷偷站在旁边听。
听她们聊最近的见闻，听她们聊各自公司的事，听她们聊一些时尚话题，听了好久，总算听到他妈妈问林阿姨：“你家柠柠最近什么情况，怎么我家这臭小子感觉怪怪的？”
他记得当时屏着呼吸听林阿姨说：“柠柠挺好的啊，最近学习的劲头很足，她爸爸问过她的意见，她好像不太想出去，她想在国内上大学，选什么专业都考虑好了，她爸爸高兴得不行。”
程斯然的心凉了一大半。他们两家默认的安排是，两个孩子一块去国外。
他和许一柠也聊过一次这个话题，他问她要去哪里，许一柠说大概会去国外镀金，他当时笑着说我家也这么安排。
程斯然拉不下脸。在他妈妈跟林阿姨商量要不要让他也留下来时，他清高又违心地说不，他说他早就决定了，要出国。
高考前，他终于见到了许一柠。她跟从前没有两样，似乎又比从前愉快得多。
高考后，他想了又想，要跟许一柠好好谈谈。如果她不想他出国，他就顺势留下来。
可是那天他知道有好几个人都想跟许一柠告白。而他最后因为一些事晚到，竟然看到她和唐晚月两个人在外头说话。
“许一柠，程斯然要出国了。你劝劝他，他这是跟你赌气，他不想去的。”
“你知道他不想去，他自己也知道不想去，却非要去，这是玩笑吗？难道自己的事要指望别人来掺一脚？”
“不是……你们怎么会闹成这样，万一他真出国不回来了，你以后怎么办？”
“你的说法有点好笑。唐晚月，你们俩的事不要拉上我，oK？”
许一柠像是害怕被麻烦缠上般，匆匆地回到同学之中，不再给唐晚月跟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程斯然那天晚上便做了决定。他不会再找许一柠。既然他的事是他的事，那就再也与她无关了。
他觉得没意思透了。
就这么出国。从此跟许一柠，彻底断了联系。连家人偶尔说起，他也可以当作随便一听，不多放心思。
头几年真的难熬。他以为时间是良药，事实是他也熬得差不多了。
却不是戒断。而是越来越想。时而会回忆一段很长的青梅竹马的时光。
可是他的青梅，早就不理他。一直到他收到消息，许一柠跟江卓年快要订婚了，他再也忍不住回来。
因为他清楚，江许两家一旦结合，他就再也没有一点机会能再靠近许一柠。
却不知，他回来了又怎样，早在很多年前，他说出绝交时，就已经是他和许一柠的结果。
是他亲手砍断的。
昏沉的梦，回不去的时光，放不下的心结。
急促的手机铃声让程斯然惊醒，他用力喘着气，久久回不过神，伸手一摸，脸上冰凉一片。
原来他在梦里哭得这么惨。
接了电话，唐晚月打来的。受伤那天到现在，她的情绪一直不太稳。
就像他梦中流泪一样，她说有时候不知怎么就哭了，很难受。
程斯然大抵能了解这种感受。可他同时忍不住想到许一柠。
唐晚月尚且难受惶然得控制不住，为什么她就可以像个没事人那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错漏都没有，永远都这么情绪稳定，连骂他的时候，依然理智在线。
是不是因为，他再也不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她的所有情绪都只有在周时川的面前，才会释放？
她现在怎么样？难受过吗？流过泪吗？这样大的变故，她可以不用一个人扛的。
可她似乎连他们任何一个都不愿意找，因为他们是她的过往。
而周时川是她的现在和以后。
她分得清清楚楚，走得坦坦荡荡。没有让任何人为难，也没有让她自己委屈。
有时他真的不得不佩服她强大的内核。
又或许，他的心疼她早就不需要。
程斯然浑浑噩噩地起来，去了医院。却没想到，竟在这个点见到许一柠。
他的心开始狂跳，眼睛开始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