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的厉害,孟绮裹紧身上的斗篷,头发挽成一个垂髻,没有任何头饰。身上穿的也淡雅,只手上戴了芳华成亲时,宋承泽送给自己的一只碧玉镯子。
她当时还开玩笑,说你妹妹成亲,做什么送我东西。宋承泽抿嘴含笑,一边轻轻地为她整理着散落的发丝,一边轻声道,“补给你的生辰礼物,以后你每年过生辰,我一定当天送给你。”
孟绮惊讶的同时,心里温暖,去年的生辰,她与宋承泽的关系还处在互相试探阶段,别说收到宋承泽的礼物,就是她的生辰也是张德成提醒的他。
今年生辰正是他被景王算计受伤住在静安园的日子里,两人一起吃的面,宋承泽说自己身子不方便,待好了一定好好为她寻一件礼物。
结果他伤好了,宫里的事一项接着一项,孟绮都把这句话忘了,没想到宋承泽却在那个时候送给她这么一个镯子。
“元冬,你一会去那庄子上,这几天越发的冷,雪下得也厚,不知道房子抗不抗得住。再多拉几筐银霜炭去,还有那庄子上送来的棉花......你看着拿吧,一次性拿够用了,瞧这天恐怕雪不会小了,莫要下大了,山路再上不去车。你也不必着急回来,去住几日吧。”
元冬为孟绮披斗篷的手一顿,“王妃,您不回来吗?”
孟绮自己系着斗篷带子,“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情形,皇上的身体不好是真的,若是有需要的话,我自是不好去点个铆就走。”
孟绮想着宋承泽带话回来说起皇上的情况,她着实担忧。这次太子的事对皇上来说打击是致命的,他就算再不喜太子,那也是做了三十多年的储君,如今为着那个位置,使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尤其这里还有先皇太后的事。
皇上从头疾发作这两年多的时间,无论多严重每次都会挺过来,所以,大家对这次皇上的卧床也没当回事。只孟绮有种不好的预感,皇上怕真是......所以,这次进宫,她做了十足的准备,尤其是皇上已然让拟旨,要废太子。虽然消息还没发出去,但该知道的人一定都知道了,那么不安于现状或是一直追随太子的人不会不动。
因此,她需要留在宫里,她知道关键时候帮不上什么忙,但她就是想离宋承泽近一些,让他知道她一直在。
孟绮一边上暖轿一边对着汪成海道,“府里你都安排好了?”
汪成海点头,“王妃放心,小顺子和小春子都是担得起来的。还有立夏与素心姐姐,不会有事的。”
孟绮嗯了一声,“银子带够没有?”
“带够了,刚元冬姐姐还为奴才又多拿了一叠银票。”汪成海道。
元冬一边关暖轿门一边道,“也不知道宫里的情形,奴婢想着多带些总好过真用上时寻不到,换成银票也方便。”
孟绮嗯了一声,看着元冬满眼的担忧,笑着为她紧了紧斗篷,“没事,你也准备一下快去吧。”
元冬看着孟绮的暖轿转过垂花门,眼皮突然跳得让人心烦,她抬头看天,阴的厉害却始终不见有雪花飘落,闷闷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果然如孟绮想的,这晚她并没有回王府,因着青宁一直在宫里,莲妃便没有再为皇上按摩。
婆媳俩看着沉沉睡去的敬安帝,悄悄退了出来。吕成宝哈腰上前,“娘娘,王妃,暖轿已备好了。”
“本宫瞧着皇上的样子,着实不放心,不若今天本宫留下吧。”莲妃轻声道。
吕成宝道,“娘娘还是回去吧,刚刚青公子也说皇上没有大碍,且皇上说过,除了青公子,不叫其他人服侍左右。娘娘放心,皇上这边奴才会不错眼地瞧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派人禀告您。再说还有王爷呢,王爷怕是再有一个时辰就会来了。”
莲妃知道这些日子宋承泽一直在宫里,白天帮着处理朝政,晚上住在西配殿。
“母妃,吕公公说的对,咱们回去吧,您也累了半天了,总要好好歇息,才好随时能侍候皇上。”
“没错,王妃说的对。”吕成宝一边掀起棉帘一边道。
往琼华宫走的路上,孟绮轻轻掀开轿帘的一角,正对面就是太子住的东宫。孟绮眯起眼睛,她怎么觉得东宫里的灯火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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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准备好了吗?”太子此时穿着太监的衣服,一脸寒霜地坐在上首。
下面站着几个黑衣人,为首的上前道,“是,都准备好了,今晚正轮到咱们的人换防。西北那边和南边明天早上都会到。”
太子站了起来,看着外头暗黑的天色,对着承天殿的方向冷冷一笑,“是你逼我的。”说完,抬脚就要往外走,太子妃迎面而来。
“爱华安顿好了?”太子问。
“是,您,您千万要小心。若是,若是,不如......”太子妃一脸的纠结。
太子一摆手,“你不必再说,依咱们前期商议好的,你直接带了人去围了琼华宫就是。”
太子妃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说也没用,遂点了点头,看着太子带着一些人消失在夜色里。
当皇上被又一轮的头痛惊醒时,外面天已然黑透,听到动静的宋承泽朝东次间望了一眼,对着门口的一个瘦小的太监点了点头,转身而入。
青宁正端着药,瞧见宋承泽进来冲他摇了摇头,宋承泽点头,“父皇,要不要进些什么?”
皇上摆摆手,就着青宁的手把药喝了,“这药做甚一天要喝这么多回。”
青宁轻声道,“困着您的身体,儿臣不敢一次性下太重的药,只得多次少量。”
在皇上的强烈要求下,青宁只得这样自称。在认回青宁的第二天,皇上就要下旨将他封王。只青宁推拒,隐晦地讲若真是封了王,无法与众人交待,要如何说出他的身世?
皇上知道这是实情,却也着实不甘心,青宁淡笑,说他从来不在意这个,能与皇上这样相认,已然全了母亲的遗愿,过往种种,谁是谁非都随着众人的离去落幕。
后来瞧着皇上还是不高兴,青宁自己道想过了年去太医院任职,一则可以方便照顾皇上,二则可以多学学知识。同时也适应在无人的时候称皇上一句父皇后,皇上才作罢,但心仍有不甘。
“你今儿还不回去?”皇上喝了药,半躺在那里,声音里带着内力不足。
“总要父皇康健才好。”
“康健?哼,有那个不孝子朕能康健的得了?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早知道蒋氏会对着珍儿做出那么多事,朕早就,早就......”
“父皇早就如何?”伴着声音,太子缓步走了进来。
宋承泽惊讶地道,“太子,你怎么来了?”说完伸头看着跟在太子身后的一众人。
“瑞王爷叫错了,孤马上就不是太子了,父皇废太子的诏书不是都拟好吗?”
“逆子,你是如何出来的?吕成宝,吕成宝......”
吕成宝快步走了进来,看见太子后也是一脸吃惊,“叫人来,把这个逆子给朕拿下。”皇上喘着粗气道。
吕成宝刚想回身出去,外头又进来几个人,全部都是黑色劲装打份。
“皇兄,你要做什么?父皇的病才刚刚好一些。”
“做什么?哼,你不知道?孤可是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这样急切,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说完自顾走到椅子里坐下,抬眼看青宁,呵呵一笑,“父皇也真是相信他呀,不怕他给您喂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叫您去寻什么珍儿?”
“混账,你们母子做的好事,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
“若不是母后,您们三口就会阖家团圆,是不是?只是我很好奇,父皇要给他娘一个什么身份呢?父皇就不怕全天下的人耻笑,耻笑你与后母通......”
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宋承泽的巴掌已扇到他的脸上。
“宋承泽,你好大的胆子。”
“皇兄,你好大的胆子,在父皇面前居然也敢信口雌黄。”
太子摸了摸脸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孤不与你争这口舌。”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皇上欠着身子,发出剧烈的咳嗽。
“以身体不适为由禅位于我。”
“休想,以你过往种种,岂能把这大夏朝的天下交给你。”
“不给我,给谁?他吗?”太子用手指着宋承泽,眼睛却恶狠狠地看着皇上,且一步步向皇上走来。
青宁挡在皇上的前面,却被一个黑衣人一把扯到一边。太子微微哈下腰来,冲着皇上笑眯眯地道,“我总想着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坚持一段时日,反正太医说你的身子也是靠不过明年的。不曾想,老六把过往的种种都调查的那么清楚。我是真后悔呀,早知道有今天的局面,上回您病重的时候,就该让您一病不起才是真。”
皇上伸手指着他,“你,你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别以为我不知道您想什么,若不是老二,老四,老五都出了意外,谁知道你明年要死的时候会把这个位置让谁坐?你总说母后与我心狠,可你想没想过,真正心狠的人是你,是你......”
太子指着皇上的鼻子狠狠地道,“母后那么爱慕您,事事为您考虑,为您打理当年的王府,为您管理后来的后宫。可您都做了什么?你居然拿先皇太后与母后添堵,母后看着你们却不敢说一个不字,还要笑脸相迎地为你们打掩护,最后因着您这个便宜儿子的死被您迁怒而早早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