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雕的俯冲,两名冲在最前的金兵惨叫一声,眉心处赫然各插着一支羽箭,箭羽兀自颤动不休!
箭矢力道之强,竟直接贯穿了他们的铁盔!两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直挺挺地栽下马去。
“什么人?!”
金兵们大惊失色,纷纷勒住马缰,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
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一名身着粗布衣衫,浓眉大眼的青年手持一张黑漆长弓,骑在一匹神骏非凡的小红马上,正用冰冷而愤怒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青年身旁,一只体型硕大的白雕傲然挺立,金钩般的鹰爪紧抓地面,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是郭靖哥哥!”
华筝看清来人,所有的恐惧、悲伤与委屈在这一刻如同山洪般爆发出来,她喜极而泣,声音哽咽。
那青年,正是她魂牵梦萦的郭靖!
黄蓉随纪元南下嘉兴后,郭靖暂居襄阳城悦来客栈,每日除了苦练武艺,便是出城骑马散心,一来溜溜白雕,二来排遣对蓉儿的思念。
今日恰好再度出城,却不想正巧撞见华筝被围攻。
郭靖见华筝遇险,怒火中烧,不及多言,早已自鞍旁箭囊中抽出三支羽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嗖!嗖!嗖!”三声几乎连成一片的破空锐响,三名冲得最前的金兵应声落马,皆是咽喉中箭,眼中的凶光瞬间凝固!
他自幼在草原长大,箭术早已出神入化。此刻含怒出手,更是箭无虚发,每一箭都精准地射向一名金兵的要害,或是眉心,或是咽喉,或是心口。
金兵们虽然凶悍,但在郭靖这神乎其技、宛如死神点名般的箭术面前,却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转眼间,便又有五六名金兵惨叫着中箭落马,非死即伤。
剩下的金兵见势不妙,哪里还敢恋战,怪叫一声,纷纷拨转马头,如丧家之犬般向林中逃去,狼狈不堪。
郭靖收起弓箭,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华筝面前,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和染血的衣衫,脸上充满了关切与深深的歉疚:
“华筝,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没事吧?”
他看到华筝身边死伤惨重的护卫,心中也是一阵绞痛般的难过与自责。若非自己,华筝又怎会不远万里来到这凶险的中原。
“郭靖哥哥!”
华筝再也忍不住,带着满身的血污与泪痕,猛地扑进郭靖宽厚而温暖的怀中,放声大哭。
“我……我好怕……他们……他们杀了阿古泰……”她的声音破碎,身体因后怕而剧烈颤抖。
郭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轻轻拍了拍华筝颤抖的后背,用他那特有的淳朴而真挚的声音柔声道:
“没事了,华筝,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渐渐平复了华筝激动的情绪。
待华筝情绪稍稍平复,郭靖才扶着她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下,眼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华筝,你……你为何会冒险来中原?”
华筝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与血迹,抬起那双哭得红肿却依旧明亮的眸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郭靖:
“郭靖哥哥,我来找你!父汗他……他已经答应,只要你肯回去,他依旧认你这个金刀驸马!”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郭靖,一颗心怦怦直跳,希望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她梦寐以求的答复。
然而,郭靖望着华筝那双写满期待的清澈眼眸,心中猛地一揪,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知道这一句话说出口有多残忍,但他不能欺骗这个一直待他至诚的女子,更不能背叛他对蓉儿那早已刻骨铭心的情意——
虽然蓉儿已经跟着纪大哥远去,但他对蓉儿的一片真心,从未改变。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千钧之力:“华筝,妹子……对不起。我郭靖……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我……我心里只有蓉儿一个,再也容不下旁人。”
“什么?”华筝脸上的红晕与期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仿佛隆冬的寒风刮过,只余一片死寂的苍白。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破碎的颤音:“郭靖哥哥……你说……你说什么?我不信……你是在骗我对不对?是不是因为我父汗之前对你……所以你才……”
她语无伦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死死盯着郭靖,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玩笑的痕迹。
郭靖叹了口气,眼神却异常坚定,认真地看着华筝的眼睛:
“华筝,我没有骗你。我心中,确实已经有了蓉儿。我郭靖此生,绝不愿意辜负她。”他口中的蓉儿,自然是黄蓉。
华筝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滚烫地砸落在尘土之中,洇湿了一小片地面。
她不甘心,她不相信!她千里迢迢,历经艰险从大漠来到这陌生的中原,不是为了听到这样一句让她心碎的答案!
“我不信!”
华筝猛地站起身,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因激动而哽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草原女儿不肯服输的倔强:
“除非……除非你让我亲眼见到那个蓉儿!我要看看,她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你郭靖哥哥如此倾心,连父汗的承诺都不顾!”
郭靖看着华筝这副梨花带雨却又倔强不屈的模样,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既有怜惜,又有愧疚。他知道华筝对自己情深义重,但他对黄蓉的爱意,同样坚定不移,如同磐石。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安抚一下华筝的情绪,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
一名宋兵装束的斥候伏在马背上,拼命催动坐骑,飞马而来,见到郭靖,还未停稳便连忙翻身下马,踉跄几步才站稳:
“郭……郭少侠!吕将军有令,请您……请您速回襄阳城议事!”那斥候满头大汗,神色焦急万分,显然是有天大的要事发生。
“出什么事了?”郭靖心中猛地一紧,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斥候大口喘着粗气,指着北方,声音因恐惧而变调,急声道:
“金国……金国大军突然大举南下,兵锋……兵锋已直指襄阳!如今城中守军不足,粮草亦是堪忧,吕将军请您火速回去,商议守城事宜!襄阳……襄阳危矣!”
“什么?!”郭靖脸色瞬间剧变,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
金国大军压境!襄阳危在旦夕!
他虽然不喜官场权谋,但自幼受江南七怪倾心教导,深明忠君爱国、为国为民的大义。如今国家有难,强敌叩关,襄阳城十万生民危在旦夕,他郭靖岂能坐视不理?
一时间,郭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一边是哭得肝肠寸断、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华筝,他不知该如何向这个单纯执着的蒙古公主解释清楚自己的感情,更不知如何安抚她破碎的心。
另一边,则是烽火连天的家国危难,襄阳城十万百姓的生死安危系于一旦,他身为大宋男儿,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他看了一眼泪眼婆娑、满脸绝望的华筝,又猛地转头望向北方襄阳城的方向,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这个一向憨厚质朴、认死理的青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命运的沉重与抉择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