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好,随后,小梅的声音闷闷的:“郎君身边,有个属臣,名唤林驺。”
先前,小梅在听见孟妈妈与石弦月的交谈后,便托剪离打听了,李二郎身边的侍从与属臣,石弦月看好的陈书杰,便是李二郎身边最得用的侍从,至于林驺,则是并州牧麾下的一位百户。
小梅先前起的心思,便是勾搭这位百户,他的用处,可比剪离大。
属臣与家仆,地位天差地别。
“你是想要剪离助你?”小菊问道。
在黑夜中,小菊看不清小梅的神色,只听见那淡漠的声音回道:“我跟剪离说,我想要一个如意郎君,不想给别人为奴为婢,也不想为妾,他信了,便帮我打听了。我说我不想离开州牧府,害怕离了你与娘子,他也信了,于是就帮我打听郎君身边的人,他给我提的是陈书杰,年岁合适,还未有妻妾。”但从一开始,小梅的话都是假的,她舍不得州牧府的荣华富贵,她也不想做贫家妻。
小梅暗道,也只有剪离那边傻瓜,才会将自己的话当真。
小梅说完,用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住,缩成了一团。
黑暗中,小菊隐约听见啜泣声,她回身,将缩成一团的小梅抱住。
翌日一早,小菊便向打扫的庭院的婆子使了钱,托她帮忙去大厨房拿早食,又要了两个煮鸡子,为小梅敷眼睛。
吃了早食,两人就去了齐妈妈处,听候差遣。
齐妈妈先是细细询问了一遍,两人跟在吴七娘身边,学了些什么。
小菊回道:“粗通诗书,跟着师父学过一些舞乐、茶道、香道,描眉画眼也会,女红还算精巧。”
齐妈妈听了这话,不禁皱眉问道:“难道,吴家那边不曾教姑娘拨算盘、看账本,人情往来这些?”
小菊被问得有些尴尬,吴家那边其实也教,但都是教给嫁做正妻的姑娘,旁的都是刻意养做妾室的。小菊便道:“吴家那边教导姑娘,以夫为天,以郎君的喜好为主。”
齐妈妈闻言,就明了,随后叹息一声,对两人道:“你们两个就跟着我,先学习如何看账本,如何总账,之后,再跟着我学习规矩礼仪,从前学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尽忘了,那不是一个有身份的姑娘该学的。你们要记住,只有把自己抬起来了,别人才会正眼看你。”
“是,谨遵妈妈教诲。”姐妹两人齐声应是。
姐妹两人,其实也是会算账的,不算多精通,大体还是能看懂账册的。当初,在吴家的时候,每逢秋收大厨房的管事就会在各处借调丫头,她们便是在那时学会的。
一个不会管账的丫头,又如何能做好一个管事丫头?
因此,齐妈妈教导二人的时候,她们上手很快。
齐妈妈满意的点点,是两个聪明的姑娘,最重要的是沉得住气。
之前,她也不是没帮杨夫人培养过丫头,只是那些丫头,大多沉不住气。
要么觉得管账、看账无用,要么就是觉得太慢了,不能直接接触到贵人,又觉得这些东西,并不能讨贵人喜欢,学来也无用。
却不知,东西只有用不上的,没有无用的。
很多官员调任或者是外派的时候,正房夫人都是要在家里坐镇的,这个时候跟随的妾室,就要承担起“贤内助”的职责,如果只有美貌,那没几年就会腻,但会看账管账就不一样了,有了这个作用,即使素日不得宠的,关键时候也会被带出去,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感情就深厚了。
但是,大多数丫头就只瞧得见眼前的利益,对于歌舞这些,学得倒是用心,觉得能用此愉人获宠,倒是看不到长远之处。
即使是做妾,难道就以为,凭借宠爱就能长久无忧吗?
齐妈妈翻看她们写的账册,笔迹清晰,看得出不曾慌乱,也不曾急躁,因此,齐妈妈尤为的满意。
看完后,她又道:“过两日,郎君作为嗣子的事情,就落定了。你们两个倒是也去贺贺喜,好歹从前的情分还在。”
两人应是,这时候,小菊迟疑的问道:“郎君、二郎君嗣子位定下后,那东大院里住着的少夫人?”
听小菊提起守寡的温娘子,小梅才想起此事,嗣子位定下不算什么,关键是下任李家家主的位置。
齐妈妈赞赏的看了一眼小菊,随后道:“这事儿,你们去道贺的时候,吴小娘定然会问起,到时候,你们只推说尽力而为,不管吴小娘给了你们什么,你们接着就是。”
“是。”
没几日,弘农杨氏那边的人到了,李二郎作为嗣子一事,要在杨氏的人的见证下,记入李家的族谱中。
杨氏那边来的是杨清与杨深,两人是杨夫人的族兄弟,若论血缘,杨深更为亲近,是三服内的堂兄弟。
但若论情分,杨清倒是与杨夫人情分更深,他的启蒙,是由杨夫人教导的。
刚到州牧府,拜见过李桓后,杨清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杨夫人来:“清久不见阿姐,今日怎不见阿姐?”
一旁的杨深见此,就知道,这是杨夫人这个堂妹给弘农那边的下马威。
虽然家里逼着堂妹认下李二郎这个嗣子,但只怕堂妹是不喜的,这才未来迎接远客。
李桓回道:“青娘昨日,就带着手底下的丫头,去巡察庄子去了。她说,暂且让两位舅兄捎带两日,她去去就回。”
杨深点头:“天长地久,有的是时间再会,不在乎这一两日的。”
李桓有了台阶下,两人便交谈了起来,随后又留两人在州牧府久住:“屋舍庭院,具已置办妥当,今晚,桓为两位舅兄接风洗尘。”
“有劳大人了。”杨深与杨清拱手道谢。
晚间,管弦声交错,李桓叫李二郎亲去请两人赴宴,陪坐者有王刺史跟王家的两位郎君,以及温家的两位郎君。
最下首,就是李四郎与吴二郎。
“今夜的宴席,既是为两位舅兄接风洗尘,也是家宴,桓略备薄酒,诸位请举杯共饮!”李桓穿戴着高冠,挺身而立,那种压迫感,让底下人都不敢直视他。
王刺史见此,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好像是一个脾气十分温和的人,李桓气势虽盛,但他不为所惧,也举起杯来,对李桓道:“李兄说得是,诸位,共饮此杯!”
有了他的出声,李桓方才所造成的威慑力慢慢淡去,底下的小郎君们,也举起杯来共饮。
内庭是李桓接待众人的宴饮,中庭是陪坐的属臣,温家的两位郎君,瞧见其中一个国字脸络腮胡的男子,面色就有几分不好。
“阿兄,那是不是何家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