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一手按着栏杆，目光牢牢地锁定眼前那辆疾驰而过的广播车。
随后回身，望向四周那依山而立的建筑群，最后目光放在远处一座顶流天台的咖啡厅上。
和山城有关的歌，他这会确实想起来了一些。
可那些歌大部分要么年代久远，风格实在和他不搭，要么就都是说唱。
袍哥文化浸润下的这座城市，似乎天生就适合带有江湖侠义的说唱诞生。
所以才会有像周然他们那样的方言说唱歌手。
只是毕竟他没有实打实谈论和学习过说唱的经历，在这样的舞台里猛地拿出一首这样的歌曲。
实在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
给胡先阳的那首天下涉及的说唱部分不多，还可以说是正在学习中。
这会他要是再出一首浓重方言色彩的说唱作品，太容易让人觉得他是找了枪手。
至于说他找枪手需要证据？
证据确实是没有，可要有人和他谈论说唱风格，说唱历史，他一无所知的话，那不也露馅了嘛。
在当前的音乐氛围里，国内说唱还算是个小圈层，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
不过因为刚才那辆广播车，顾言这会倒是想起来了一些别的、更重要的东西。
山城自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一座属于电影的城市。
对于城市空间变换的情结，让很多中外导演喜欢上了这座魔幻而立体的城市。
像是穿楼而过的轻轨，布满城市上下通行的楼梯，错落的房屋和现代化的灯火辉煌。
如果要在国内的城市里，选择一个最能体现赛博朋克风格的地方，山城绝对会是断崖式的第一。
光是背景在这里的电影，顾言能够想到的就有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坚如磐石。
以及疯狂的石头。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播出之后，带动了一波旅游热潮，几乎成为了山城的旅游宣传片一样的存在。
像是其中一些重要的景点，到后来甚至要付费才能游览，从此就能看出到底带来了多大的经济效益。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三部电影给投资人和导演带来的经济效益也不会少。
疯狂的石头自不用多说，电影史上有数的以小博大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从你的全世界播出后，斩获了八亿的票房收入，后续其他的收益和海外票房这还不包含在里头。
坚如磐石甚至达成过多次单日票房过亿的成就。
这得是他唱多少歌才能赚到的钱啊。
“顾言，你想什么呢，没事吧？”
陆寒从一开始游览的时候，除了四处的风光人物之外，也一直在看着同伴们的表情。
发现顾言从刚才开始便有些出神，便主动凑过来关心起了他。
“没什么，我忽然发现我错过了好多钱。”
“还好现在还来得及。”
顾言望着远处高耸的建筑，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复杂到一时之间陆寒都看不出这到底是喜是悲。
“你现在赚的也不少啊。”
“是不少，但也没人嫌钱多的吧。”
顾言忍不住笑了。
因为行程紧凑带来的疲惫感，在脑海中回想起那些经典电影片段的时候便消散了。
接下来一路上，顾言十分兴奋地赶着进度，将那些脑海中的景物和眼前的景物一一对比。
他此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看着那些破落的，没人关注到的地方，他很想让它们跟自己记忆中的画面更加相似。
用那些自己看过的电影，来让这里的居民体会到同等的感触。
至于能不能掀起旅游狂潮这点，既然以前能够做到。
虽然换了一座时空，可还是一样的故事，一样的风土人情，那应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给他们游览参观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奥林匹克中心场地申请下来了，所有设备进场后大家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练习。
看过洪崖洞后，他们简单吃了个饭，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地方。
路上，那两位十分敬业的导游有些期待地看向了顾言，想知道今天的游览讲解有没有给他带来一些关于这座城市的灵感。
可顾言只是歉意地摇了摇头。
这会要说他能够拍一部电影，将这座城市带火起来那就太疯狂了。
别说工作人员了，陈诚知道了第一反应估计都得是连夜赶来将他送去进行治疗。
他自然没有轻易地宣之于口。
到了奥林匹克中心，众人上舞台调试设备的时候，顾言到一旁打了个电话给郭凡。
电影筹备据说是如火如荼，他最近一直在物色那位贯穿整部电影的女主角，顾言也就没有找他。
只是刚刚想到了的有趣剧本，好像也确实需要一个工具人来推进。
他认识的，能够薅得动羊毛的，好像也只有郭凡了。
电话接通，郭凡没有客套的想法，对于熟人来说他一向是直来直往。
“有事就说吧，最近真忙。”
顾言也没推拉，“没什么，最近不是跟着来了趟山城吗，忽然有了个还不错的灵感，想问你这部电影签完了还要不要跟着玩一票。”
“你不最近物色演员呢吗，我把剧本搞出来，你顺便帮着看看。”
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随后传来哐当一声某个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又有？我这部电影都没拍完呢，你真当我是你工作室签的艺人啊。”
“我是独立导演好吧。”
导演这个行业跟艺人也有些像，稍微知名的一些导演的有跟经纪公司签约的，有跟制作公司签约的。
依据对象不同，能够得到的帮助也是不少。
但也有很多像郭凡这样的独立导演，要么自费拍电影，要么就是项目制。
每次拍电影的时候都要自己去拉经费，去组团队。
这样的好处是受到的制约相对较少，想拍什么电影就拍什么电影。
不用像那些签了长约的导演一样，多长时间内保底要拍多少部电影。
眼下顾言刚说起下一部电影的事，郭凡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过毕竟消失的她质量在这里，之前跟顾言聊天后他也发现顾言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很快便关心起了他说的灵感。
“和消失的她比起来怎么样？你觉得能超过它吗？”
“那肯定不行。”顾言果断摇头，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真说剧本深度的话，他觉得还是没那么充实的。
“不过至少能赚钱。”
“我对钱没什么兴趣的啊。”
郭凡一听没什么深度，当下便有些失望。
要是不看剧本质量的话他一年能接千八百个本子，从里头随便挑一个都能拍，何至于挑挑拣拣地直到现在。
“有了钱才能拍其他东西啊。”顾言一点没有放过他的念头，像是个老道的猎人开始往陷阱里添加诱饵。
“其实我从很久之前就想拍一部科幻电影了，后来大概了解了下成本，果断放弃掉了。”
“不过自从认识了你，从你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对电影的热忱，我又找回了这个理想。”
“哪有那么夸张，过谦了啊。”
饶是郭凡知道这是顾言故意捧着他呢，也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赶紧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想拍科幻电影来着，现在科幻这个题材可不好做啊，国外竞争太卷了。”
“科幻题材在他们那是大热门，像是机器人和未来世界这种故事他们都快拍烂了。那些特效技术对我们收费又贵。”
“我认识好几个科幻导演都转题材了，真的是完全玩不过人家。”
说到这郭凡还是有些唏嘘，当时刚入行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一个圈内的资深导演，还邀请过他要不要一块去拍科幻片。
他当时还心动过。
只是后来遇到了合适的本子就放弃了，可没想到当时他们都看好的那部片子扑的很惨。
这才让他偃旗息鼓停下了科幻的念头。
顾言被郭凡说的话惊讶到了，这倒是他不知道的事情，难怪他看电影的时候鲜少看过国内的科幻片。
当时还在想是不是大数据没给他主动推送，也没去搜索。
这会才知道是因为环境太差的缘故。
不过这依旧没影响他发挥，找了下情绪，他压低声音，故作深沉道：
“因为看不惯吧。”
“总觉得他们电影的内核和我们的三观不同，就想拍点自己人能够喜欢的东西。”
“像我以前看他们拍的科幻电影的时候，就总在想，为什么大家发现地球要遭遇末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要造个宇宙飞船逃跑。”
“为什么就没人想过带着自己居住的这颗星球一起逃走呢。”
郭凡刚想说这不是废话吗，遇到危险了谁不跑啊。
话刚要说出口，却也陷入到了顾言说的这个问题当中。
衍伸一下，这个问题就是当你所居住的国度遇到灾难的时候。
你是选择直接逃走，还是迎难而上，去奋力解决这些问题。
带着星球逃跑是个很蠢的想法，可它又无比贴合他们所受过的传统教育。
要说深度的话，顾言后面提及的这只言片语里头蕴含着的深度难以估量。
郭凡这会也理解他为什么想拍一部这样的电影了。
要是真有一个这样反潮流的剧本，他倒是不介意花上点时间研究一下。
只不过……
这小子不会是拿这个故事当借口，想忽悠自己接他下一部电影的剧本吧。
虽然是个文化人，但多少还是混过些江湖的，郭凡一下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话题太远了，之后有机会再聊吧。”
“你也先别想下一个剧本了，之前让你上的演技课上了没有？”
“现在可有不少人瞄上这个角色了啊，你自己得把握住呀。听到了没有，听到了说句话。”
气氛一下就变了，顾言下意识将手机给拿远了。
“两只耳朵都听到了，上着呢，前两天刚跟人交流完。”
“你就不能找个稍微有演技的流量演了吗，非得要我去啊。”
郭凡认真点头，也没管顾言能不能看到：“这点我也考虑过了，另外那个资方非得塞人过来面试，我也给过他们机会了。”
“要说演技比你好倒也未必，但对剧本理解实在太差，我就给拒绝了。”
“放心吧，主角这方面我有最终把控权，这角色一定会是你的。”
顾言：“？我谢谢你啊。”
其实他也没那么想要演戏，这个位置真不一定要给他。
本来他想的不是找人把电影拍出来圈点钱的嘛，什么时候开始这角色就非他莫属的了。
想了半天，实在没有想通，那头陈朝他们测试完了机器又喊起了他的名字。
顾言这才匆匆挂断电话，结束了和郭凡的互相套路。
另一头。
郭凡等顾言急匆匆挂完电话之后，也是满意地笑了笑……
这小狐狸还想套路他，他是这么蠢的人嘛？
要是顾言说的第二个剧本有点意思的话，他倒是不介意继续跟着玩玩。
剧本要是不行，再有情分他也不玩。
不过科幻……
郭凡拿起刚刚掉落在地，屏幕有些摔烂了的手机。
打开相册，看着自己和那位想带自己入行科幻朋友的合照，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敲响了门。“郭导，来面试的女艺人到了。”
“知道了，马上就来。”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状态，将那些杂念全部尘封。
从临时租赁好的办公室出来，走到了会客室门口。
隔着玻璃他都能看到那个坐在里头的女艺人。
一袭丝绸红裙，鲜艳似火，眼妆深邃，看着剧本似笑非笑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是正盛开着的红玫瑰，虽然动人，但只要一伸手便能扎的你满手是血。
是她了，郭凡脑海中不断有这样的念头出现。
这是这些天里面见过无数女艺人后，他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想法出现。
一如当时他果断地接下这剧本，并想要劝顾言自己出演时一样。
他总觉得，这就是当下最好的搭配了。
“郭导好。”
房间里，女艺人察觉到了审视的目光，抬头便看见门外的郭凡，站起来不卑不亢地打了个招呼。
完全没有一点因为他是导演就低声下气的样子。
郭凡回过神来，推门进来同样点头回应。
“文小姐你好，剧本看样子你已经大概看过了，那我就不啰嗦了。”
“你觉得，李木子是个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