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没想到二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见二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再写了,眉头不由一皱。
心里知道,如果在这个屋里都达不成统一意见,他的这封奏折恐怕出不了巡抚衙门。
早知如此,他该去和尚那边写,这样便没这般麻烦事了。
只是,谁能想到和他在统一战线的人,竟然会对本该特务机构做的事,这般反对。
节外生枝啊!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三转,他微笑地开口道:
“两位,两位,不要这么看我,你们的心意我知道,我都明白,这事八字没一撇呢。
只是想到了这些,这不是当着你们的面说出来,为的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毕竟我接下来肯定要整体接手东城所,而东城所这种听命私人的情况,肯定得改,对吧?
所以我先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们也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正所谓一人计短,三人计长,集思广益,看如何改才好?”
作为中介一条重要的原则,那便是永远不要跟你的客户起争执,哪怕他是错的,你也要点头微笑表示认可,事后再从其他方面寻找突破。
就比如现在,现在唐辰需要顾凯将那封奏折写完,写完之后,交不交上去是自己的事,大不了三人商谈过后,弄个删节版的出来,糊弄一下便是。
果然,他这么一说,孙山和顾凯的神色顿时缓解下来。
只是探讨,不是成稿,那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孙山长长舒出一口气:“你还太年轻,不知道朝堂险恶,如果真按照你刚刚说的革新东城所,那你的敌人不光是东城所旧人,便是天下读书人都要骂死你,众口铄金,便是当今圣上对你再宠信,日日听恶言,也将会对你不利,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懂才对。”
顾凯也劝道:“抚台大人说得对,凡事不可过,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是,小子莽撞了,幸得二位提醒。”
唐辰笑意盈盈,保持的很客气,虚抬一下手道:
“我们先写出来,你们看着哪里需要改,改完之后,再誊抄上奏陛下,如何?”
孙顾二人也知道东城所肯定要改,见唐辰又是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便暂时放下心来。
顾凯专心将刚刚听过一遍的条陈补充完整,其过耳不忘的本事,令唐辰大为惊叹。
趁着他写奏折的功夫,孙山说起刚刚去守备府的事。
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漕运总督李三才传来消息,汪清愿意投降。
不知他们早有预谋勾结,还是那个汪清本身便没有与朝廷对抗的心思。
李三才的到来,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双方一拍即合。
只是,曹吉祥也不是好糊弄的傻子,结合秦贞素和孙山的意见,他传信给李三才,让汪清先去剿灭盘踞在大江入海口孤岛上的一窝倭寇,才会接受他的投降。
俗称纳投名状。
这一点不用亲眼去看,唐辰都知道对方肯定答应,投降输一半,回头进入体制内,转身又成了有官身的海匪,而这不过牺牲一些可有可无的小弟,傻子才会不愿意。
他关注的是孙山提到的一个小细节。
“说来,你可能不知道,汪清竟然还是秀才身份,籍贯徽山,与前任守备提督汪季新是同乡呢。
今日要不是李三才的人回来传信,我们这些人没一个知道的。”
孙山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大家都是圣人门徒,万事好商量的神态。
只是唐辰听到这话时,忍不住冷哼一声,说出一个谁也没听懂的词:
“汪汪大礼包。”
这时顾凯收笔写完,长起身道:
“呼,尽是写这些,我都感觉后脊背发凉,来来,我们一起再改改,看那些条陈需要更换,那些条陈需要重新编写。”
闻言,唐辰嘴上笑着说,“好啊!”手上却快速将奏折自顾凯手中抢过来,“我先看看,是不是跟我刚说的一样。”
顾凯一愣,但听到他这个解释,心中虽然有些许疑惑,不过勉强接受:
“放心,我写的东西,肯定没问题。”
孙山也笑着说道:“青藤先生文采斐然,这公文奏折尤其擅长,乃是不可多得大才,大才啊。”
顾凯谦虚地摆摆手:“抚台谬赞,学生只是略懂略懂,都是抚台大人指导的好。”
二人互相商业吹捧的时候,唐辰已经将奏折看完,确实与他说的一模一样,心下稍稍安定下来。
正待他想着要如何糊弄两人时,忽听外面传来禀报声:
“启禀抚台,守备府来人,询问大人是否参加晚些时候举行的选花魁?”
“哦?”孙山起身走出书房,“守备府什么意思?这事还需要特别问吗?”
唐辰趁机将奏折塞入怀中,拉着顾凯一同走了出去。
“走,我们去看看,估计曹公公有事。”
顾凯虽然觉得那封奏折放在唐辰身上有些不妥,但具体哪里不妥一时间被唐辰的话给打断思路,思虑不周下,人已经被其拉着出了书房。
大堂中,曹吉祥的干儿子小王公公已经和孙山聊上了,见到唐辰过来,忙不迭地站起请安。
“哟,可还说呢,这多半天没见到唐大人,曹公还一直念叨您呢,没曾想您一直在抚台大人这里。”
“哦,找我有事?”唐辰笑笑,他对于太监这种自来熟的请安,直接免疫。
曹吉祥会不知道他在巡抚后衙睡觉,开玩笑。
小太监这般说,显得亲近而已。
小王公公笑着道:“公公说请您有空了过府一趟,毕竟这剿倭饷银的事,还需要您帮忙拿个主意不是?”
唐辰听出来了,曹吉祥喊他去分钱,他敲诈扬州盐商的两百万两还在守备府放着呢。
这么大额的一笔钱,曹吉祥只要不傻,便不会独吞。
他能分一点,还得给江南官场留一点,送上京的还需要给魏忠贤留一点,最后才是小胖子的。
可怜的小胖子,啥都排到最后。
这个留一点便是学问,曹吉祥要跟他这个始作俑者探讨一下留多少合适。
“行吧,我现在没啥事,现在就过去吧。”
唐辰说着抬腿就要走,只是他的脚还没落下,小王公公忙笑着打岔道:
“唐大人稍等,稍等,今儿个选花魁,曹公公已经应邀参加,这不派小的来请孙巡抚一同前往,顺便给汪公公做个饯行,所以,您这去了,怕是会空跑一趟。”
唐辰诧异地回头,问道:“汪季新要走?”
他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充满惊讶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