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霍峥没忍住,把刚喝进去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
差点喷在申临风脸上。
微、微末……?
真是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怎么成云湛的红颜知己了?
霍峥僵着脖子去看自家陛下,陛下的脸色明显不好了。
有点黑,还有点青。
“去去去!”他对还在滔滔不绝的掌柜大手一挥,“简直胡说八道!”
“怎么能是胡说?那姑娘还曾在我这清风居住过呢,我…唔唔唔……”
申临风见人没完没了,一把捂住了掌柜的嘴,把人推了出去。
他也一起跨出门槛,顺便关上了门。
“嘘!!”
申临风对还在唔唔乱叫的掌柜比了个手势,然后把手拿开。
掌柜气得直跺脚,用襄南话骂了一句,他听不懂。
“掌柜的。”申临风塞了个银锭子过去,“你可知那姑娘现在在南狄,是什么身份?”
“我说你们这些京城来的……”掌柜本还生着气,忽觉掌心被塞来个沉甸甸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个银锭子,立马乐得眉开眼笑。
“那小老儿可不知道。”掌柜话风变得极快,摇头道,“也没人传过那姑娘是什么身份啊,都说是红颜知己,还有人说是咱们苏将军府上的旧人,她……”
“真没有?”申临风打断他,不死心地追问,“你再好好想想!”
如果微末真的已经成了云湛的女人,那他可得劝陛下就此折返。
堂堂栖梧国君,不远万里来到南狄,却发现曾经的爱人成了别人的女人,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陛下可丢不起这个脸。
最重要的,他怕赵晏会一刀砍死云湛。
闻言,掌柜的细细思索了起来,“没有!没人说过。”
没有?那或许不是他想的那样?
可紧接着又说,“不过……”
“不过什么?”
申临风急得直冒汗,这人说话怎么断断续续的,不能一次说完吗?
“听说她生下了南狄王的儿子,那应该算是妃子吧?”
啥?
微末生下了云湛的儿子??
不不不不不…不可能吧!
申临风整个人都不好了,像被雷劈了一般杵在原地。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巨响。
没错,申临风觉得就是巨响。
他猛地一个激灵,转过身,看到果然是赵晏正阴沉着脸站在房门处。
完了,陛下不会听到了吧?
“你说…她生下了南狄王的儿子?”
“对、对啊…”掌柜觉得,这人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可他又没说谎,这事在襄南早就不是秘密了,还有好多百姓去她的行宫送花呢。
“陛陛陛…陛下……”
申临风控制不住的结巴起来,这一年,他深知陛下是如何寻找微末的,那种刻进灵魂里的思念,他感受得到。
可……
“现在出发。”
赵晏转身,大步下了楼。
申临风和霍峥对视一眼,连呼吸都放轻了,只得默默跟上。
夜风裹着晚春的凉意扑面而来,却浇不灭赵晏心头那把火。
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十分粗暴,引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
这一路上,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无人开口。
申临风看着陛下紧绷的背影,喉咙干涩的不停吞咽口水。
临走前,掌柜说微末并未住在都城的王宫,而是在城郊的一处行宫安顿着。
申临风皱眉苦思,不进都城,虽的确能免去接受盘查的麻烦,但既然被叫做行宫,想来守卫应该也不会少吧?
该不该亮出身份?
前头的赵晏一声也不吭,申临风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他不敢开口。
“是不是那里?”霍峥突然压低声音道。
闻言,赵晏猛地勒住缰绳。
月光下,一处竹篱围起的院落静静伫立着,这院落与其说是行宫,倒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宅院,只是规模大了些。
竹篱上爬着不知名的藤蔓,檐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倒映着凄白的月色。
赵晏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他在远处勒紧缰绳,像是怕打扰了篱笆院落的宁静一般。
良久,他翻身下马,靴子却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那道格外刺耳的“咔嚓”声,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突然不敢再上前。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他在心里轻声问。
篱笆上晾着的小衣裳随风轻摆,那尺寸一看就是婴孩的。
赵晏的喉咙发紧,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亮起灯光,紧接着,
“哇——”
一声嘹亮的婴啼声突然划破了夜空。
赵晏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透过窗纸,他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正抱着什么轻轻摇晃,她的剪影比记忆中单薄了许多,低头的弧度却温柔得让他眼眶发热。
“阿乔!快拿尿布来!小皇子尿了!”钱嬷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卫骁!羊奶温好了没有?”
小皇子?这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了赵晏的心。
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微微发抖,是……云湛的孩子?
那时的她,不是宁愿喝下避子汤,都不愿生下他的孩子吗?
那时的她,不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处在危险之中,宁愿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吗?
可为何……
卫骁慌慌张张地冲出来,在院子里的石灶上生起了火,小小一盅羊奶被放进温水里,不一会就冒出了热气。
赵晏站在原地,看着房中那一阵手忙脚乱沉默不语。
他似乎忘记了时间,目光在那道倩影上久久凝固。
婴孩的哭声渐渐停止,灯火也骤然熄灭。
他突然想起离宫前那晚,垂拱殿始终都未点燃油灯,就如此时一样,沉寂得令人窒息。
天色渐渐亮起,赵晏终于转身。
他的脚步比来时沉重了数倍,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孤独。
“陛下……”申临风忍不住开口。
赵晏摆手,翻身上了马。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处院落,转身策马离去。
马蹄扬起尘土,也模糊了他泛红的眼眶。
或许,他该放手了。
在院子里假寐的卫骁突然惊醒,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微末在窗后问,“卫骁,怎么了?”
“没……”小侍卫仿佛看见了几道身影,正骑着马快速远离,马蹄声飘飘渺渺地传了过来。
微末像是心有所感地推开窗,抬眸朝着远处望去。
借着昏白的晨光,她似乎看到了一抹玄色袍角,正无声翻滚着,向远方扬长而去。
她蹙眉,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狠狠抽搐了下,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