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楚夫人有些迟疑。
她还不确定两人的心意,怕错点了鸳鸯谱,折腾出一段孽缘来。
“母亲放心。”
谢柔温声安她的心,“郡主妹妹的心意,母亲不是知晓了么?”
那句“卫姑娘和琢章哥哥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呢!”,母女全然忽视。
倒是那句“琢章哥哥自然是好。”叫她们听进心里。
她们都以为杨柳儿对谢昀有情。
“至于哥哥嘛!”谢柔反问楚夫人,“母亲,除了郡主妹妹,你可有见过旁的姑娘近过哥哥的身?”
自然是没有。
谢昀虽是生得青山玉骨,风流无双,却不是容易亲近的主儿,更遑论近身,还未挨着他便能叫他满身的冰冷气质吓退了去。
也只有杨柳儿。
死皮赖脸缠着,一点儿也不怕。
楚夫人当真叫谢柔说动。
其实也不需她去请旨意,自有得了圣上吩咐的娘娘来探她的口风,楚夫人只要适当的透露点话,这事便俨然板上钉钉了。
没多时,谢昀与成安郡主定亲的旨意便下来了。
杨柳儿看着那圣旨目瞪口呆,“我与谢昀成亲?”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与谢昀定亲的不是卫女吗?”
她将那赐婚的圣旨翻来覆去的看,不敢遗漏,那圣旨上的确明明白白写着她与谢昀的名。
杨柳儿这才算是相信,只是面上如遭雷亟,整个人也险些瘫软下去,好在叫采雁扶住。
“采雁你掐掐我,我看看是不是在梦里。”
采雁没掐她,只是笃定对她道:“郡主,你不是在梦里,你的的确确和谢家大公子定亲了。”
杨柳儿顿时如当头棒喝。
她将那赐婚圣旨拿在手里,喃喃自语,“怎么会……我怎么会与谢昀定亲呢?”
她想不出自己哪一步行差踏错,变成了这个地步。
相较于她的不可置信,如遭雷亟,姜氏得知这个消息就很坦然。
她像是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还反过来劝杨柳儿认命。
“那谢家大公子不是很好么?你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再说了,他又生得好看,你们两个往后生了个孩子,一定长得漂亮极了。”
人还没成亲,她便已想到孩子头上去了,全然没瞧见杨柳儿灰败惨淡的脸。
杨柳儿不想嫁给谢昀。
他们两个争锋相对这么些年,转头两人却要变成夫妻,同床共枕,同榻而眠。
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怕谢昀哪一日睡不着,起身拿刀砍了自己。
同样的旨意,也送去了雾凇院。
楚夫人提心吊胆看着自家儿子。
好在,他神色淡淡,领旨谢恩,瞧不出情绪来。
这便是应允的意思。
楚夫人落下心来。
谢昀拿了圣旨回自己院中。
清冷疏离的郎君,负手立于潇潇青竹下,眉目疏朗,温雅贵重又显得漫不经心,不知是在思虑些什么。
前夜里,谢昀做了一个梦。
梦冗长且繁杂。
梦里的他不再是雾凇院的谢大公子,而是生母早亡,父亲战死沙场,不得已承担整个定远侯府重担的小侯爷。
他步步筹谋算计,韬光养晦,在继母的阴谋诡计脱身。
他还梦见了杨柳儿。
她那时还叫林莺娘,现下嚣张跋扈的小郡主,原来也有那样隐忍,从善如流,长袖善舞的时候。
他算计她,敲打她,使她为自己所用。
她明面里奉承殷勤他。
背地里狠狠咬牙,要进朝堂,封侯拜相,将他踩在脚底,不得翻身。
后来她果然得偿所愿。
一遭身世揭晓,她在自己的扶持下登基为女帝。
但他记着,她一直忌惮自己。
像世上所有的君王忌惮自己手下权势滔天的臣子。
他还记得她生产,命悬一线时,拉着他的手定要他起誓——要扶持幼帝,不可夺权。
也记得两人白发苍苍走到最后。
他到底先行一步。
病榻上,她握着他的手,苍老的声哽咽着缓缓道:“侯爷,我们互相提防了一辈子,彼此都活得辛苦。若是有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相见了……”
谢昀在潇潇竹林中睁开眼。
“不要相见……”
他扯着唇角,轻呵一声,握着圣旨的手倏然收紧,骨节处青筋隐现。
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自己费心筹谋,处处为她,最后却只换的一句“若是有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相见了”。
可惜此番没能所愿。
他们不止相见,还羁绊颇深。
如今更是一张赐婚圣旨将她送到自己跟前来了。
这样好的机会,他岂能轻易放过。
杨柳儿先去求圣上撤回旨意。
“胡闹!”
圣上听了她的话吹胡子瞪眼,“这是圣旨,天子一言九鼎,你当这是你过家家,想更改便更改?”
“再说了,你不是喜欢他吗?”
杨柳儿也瞪大眼,“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他了?”
“不喜欢他你一日到晚往雾凇院跑?”
圣上一副过来人,心明眼亮的表情,“朕知道朕的成安是姑娘家,很多话不便说出口,这不是朕主动为你们赐婚了嘛!你放心,朕赐婚前问过定远侯夫人的意思,她家谢昀也属意咱们的成安,这是两情相悦的美事。”
所有人都觉着她喜欢谢昀。
这些年她费尽心思叫人看进眼里,只不过她原想着是陷害谢昀的名声,却没想到落在他们眼里成了自己爱慕谢昀的铁证。
这算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杨柳儿欲哭无泪。
但退婚的事还得想法子。
她来找谢昀。
谢昀却不见她。
杨柳儿屡次去雾凇院都扑了个空,让他院里的长风传话也都被以事务繁忙为由推脱了去。
眼看着婚期一日比一日近,她的心里越发焦躁不安。
再耽搁下去,两人的亲事俨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