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一点点穿过人群，靠近了年世兰。
有上前阻拦的宫女太监被刺伤了，还有的人看见芳贵人如此生猛，一时之间也怕了，不敢上前。
“世兰！”
皇上似乎在背后喊她。
“娘娘！”
颂芝也在这个时候扑了上来。
年世兰却笑了笑。
她想谢谢皇后呢。
放出了芳贵人。
正好。
“芳贵人，不是我……”
年世兰做出一副要和芳贵人解释的模样，侧身越过了颂芝。
“噗。”
匕首刺入了她的身体。
好疼。
可那又如何呢？
身体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
“娘娘！”
场面彻底乱了，颂芝扶住了她，侍卫们也姗姗来迟抓住了芳贵人，皇上似乎也朝着她冲了过来。
“世兰，你怎么样了，世兰？”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急切。
不过，此时的年世兰，并不想再和皇上说话了，索性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像是晕过去了一样。
很快，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
她被人抬回了翊坤宫，有太医给她诊脉，颂芝为她上药，伤口敷药时很疼，她却愣是一声都没喊出来。
唯有眼角，有一行行的清泪缓缓流出。
年世兰告诉自己，从这一刻开始，她，便彻底斩断与过去的一切了。
……
上好药，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翊坤宫里再度恢复了平静，颂芝端着熬好的药过来，走到床榻边上，交给了守着年世兰的皇上。
“世兰，喝药了。”
皇上语气温柔，眼里还有着心疼，他柔声道：“太医说，还好冬日里衣裳穿得多一些。”
“你的伤口不深，也没有伤到内脏，只需要好好调养一些日子也就是了。朕喂你喝药，好不好？”
颂芝过来扶起年世兰。
伤口被牵动，她觉得疼，偏头看向皇上，眼里只剩下茫然，她道：“皇上，不是臣妾。”
“芳贵人的孩子，春贵人的孩子，不是臣妾害死的……”
她像是一只受惊而又迷茫的小兔子，在受惊的时候，抓住了皇上的手腕，用一种近乎于依赖的目光看向皇上。
褪去了身为将门虎女的飒爽，年世兰心知，露出软弱一面，展现温柔的自己，是皇上难以抗拒的。
“朕知道，朕知道。”
皇上一连答应了两次，他道：“小印子，说他只是隐约看见了，并不知道墩子究竟做了什么。”
“这个奴才，说话不尽不实，朕已经下旨送去慎刑司严加拷问了！你放心，朕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还有芳贵人，她如此加害于你，实在是可恶！苏培盛也已经带她下去，乱棍打死了！”
年世兰轻轻点头。
她往皇上的肩膀上靠了靠，放缓语气，道：“有皇上在，臣妾自然是安心的。”
“朕会在这儿一直陪着你的。”
皇上温柔地回应着，用汤匙盛起一勺一勺的汤药，一点点吹得凉了，喂年世兰喝了下去。
汤药很苦，很热。
年世兰的心，却是一片冰凉。
闻听皇上对芳贵人的处置，她竟出奇的一点儿都不觉得解气，反而是觉得，格外悲凉。
当初自己与芳贵人，到底是没什么区别。
最后，都不过弃如敝履。
而今日。
若非她早早留意到皇后的动静，知道那腊梅花树底下被皇后的人藏进去了一块麝香。
再在今早，阖宫都去参加除夕宴的时候趁机调包了原本的麝香，拿出她提前准备好的，能够拿来“自证清白”的“证物”。
那么今日的她，或许也不会被皇上信任了。
这宫里呀……
她想，哪有那么好的运气，被她发现破绽呢，不过是早有准备，运筹帷幄罢了。
“世兰。”
皇上耐心地喂她喝着药，语气温柔，道：“朕想着，等你身子好些了，还是让你处理六宫之事好了。”
年世兰露出惊讶神色。
“皇上？”
“皇后在处事上的能力，终究是不及你。”皇上沉吟片刻，道：“近日宫中屡屡生事。故而朕还是觉得，有你在，会好些。”
她在会好些？
年世兰抿唇，懂得了。
能不好么。
她从前那般雷厉风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犯了错那必要责罚一番的，宫里人说话做事，必然要好好思量一番。
皇后？
哼。
她急着扼杀自己，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来，现在终于是自食恶果了。
不过，皇后拿了她的六宫之权这么些日子，坑害了她这么多回，想要叫皇后交回来，只是这么轻飘飘的，那可不行。
年世兰故作犹豫，看向皇上，道：“可皇后娘娘并无差错，贸贸然收回来，恐怕六宫也是不服气的。不如，还是算了。”
皇上闻言凝眉，似乎并不愿答应。
“皇上！”
年世兰继续坚持道：“您也瞧见了，皇后娘娘是愈发不喜欢臣妾了。与其再为了六宫之权惹出是非来，臣妾不如退让一步好了。”
她也要吹吹耳旁风了。
女子显得弱势，男子才会格外喜欢怜香惜玉。
“哪有？”
皇上矢口否认。
不过，年世兰看皇上嘴角那苦笑的模样，便知皇上心里，其实对此心知肚明。
……
往后小半月，直到元宵，年世兰几乎都待在翊坤宫里养伤，足不出户。
元宵那日，皇上为了哄年世兰开心，还特意命人在翊坤宫中悬挂了不少的宫灯，来陪她过这元宵节。
翊坤宫张灯结彩，格外热闹，直到深夜，方才停歇。
床榻上。
年世兰靠着软枕，颂芝为她端来东阿阿胶桂圆羹补血，说了说近日宫里的事情。
“春贵人出了小月子呢，直闹着要皇上为她主持公道。”
颂芝吹了吹汤羹，送到年世兰唇边，柔声道：“可她身边的宫女早已伏诛，说是看不惯她平日里嚣张跋扈动辄打骂，这才偷偷弄来麝香故意要害死春贵人的孩子。”
“到底，皇上也没再理她，连延禧宫都去得少了呢，连累着富察贵人也见不着皇上。”
“富察贵人心中自然也是不高兴的，这几日，与春贵人闹得厉害，终究是没什么用处了。”
“还有景仁宫那儿，想必皇上也察觉出什么端倪了，也没搭理皇后。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最可恶的便是丽嫔了，竟敢背叛娘娘。那小印子进了慎刑司，什么都没招供就死了，听说是咬舌自尽的。”
“可奴婢派人去看，分明瞧见他那舌头的断口整整齐齐，必定是被人割下来的。腹中肠子也是乌青，显然是被下了毒才死的。”
“皇后这老妇，手段果然狠毒！为了陷害娘娘，无所不用其极！”
颂芝厌恶极了这帮子人。
要不是手里还端着东阿阿胶桂圆羹呢，她定是要“啐”上一口的。
年世兰慢条斯理地喝着汤羹。
桂圆香甜，汤羹也是暖暖的，她喝着觉得小腹十分舒服，不禁莞尔道：“她想要为自己遮掩，这些，自然是要做的。”
“就是丽嫔么……”
年世兰眼睛微微一眯。
她的胆子，是太大了些。
也不知道这蠢货，在选择与皇后背叛自己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好，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了。
正好。
年世兰想起从前丽嫔的“遭遇”，心中，已有了一个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