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选择?是指朝廷吗?”崔景笑了,“谢氏一族如今与朝廷谈得怎样了,与南淮王又谈得怎样了?”
莱州周边,北上就是云州,东南两方还是朝廷的地盘,往西,就有南淮王与西陵王了,西陵王就是个疯子,屠城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不是能考虑的人选。
“南淮王与西陵王正打得热火朝天,南淮王能抽出兵力来支应莱州吗?也不怕自己被西陵王一口吞了,至于朝廷,你说姜绍又能分出多少兵力?”
“你再想,姜绍若是敢分兵南下,坐镇云州城的沈将军、武将军会不会出兵渺州,沈小将军会不会在路上等着他,让南下的军队有来无回。”
崔景一边说,一边看着谢氏族人的脸色一变再变,面上是一派的坦然从容。
临阵骂人那种事他都干得出来,这点实在是小场面。
谢玺脸色阴沉,五指死死握成拳:“崔三,你敢说这种话,就不怕自己有来无回吗?”
“有什么好怕的,左右不过是为主君为社稷死罢了。”崔景目光扫过谢氏众人,一双狐狸眼眯得修长锐利,
“若我今日走不出这个门,自会有消息传出,不出三日,北燕军便会立刻南下莱州,到时,既然动了兵,那就无需再谈。”
“你要知晓,北燕不动兵,不是为了谢氏一族,而是为了百姓,若是谢氏一族还想谈,那就得先交出谢四郎,处决了他,北燕容不得他活。”
“不可能。”谢玺也不同意,“四郎便是有错,那也是我谢氏一族子弟,他的生死,岂容旁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谋害王姬罪该万死。”崔景打断了谢玺的话,“谢大郎君饱读诗书,这个道理应该不会不懂吧?”
“要怪,只能怪他胆大包天,无法无天,连王姬都敢算计,简直是取死有道,自取灭亡,他不死谁死,当然,谢氏一族仍旧可以做自己的主,或是考虑一下尊哪个君。”
谢玺当即噎住。
良久,他道:“要谢氏一族臣于北燕也可以,但四郎是我们谢氏子弟,谢氏还要脸面,不可能让北燕处置他,还有,谢氏一族的家财、田产,谢氏一族要留七成。”
竟然还想留七成?
还想做莱州谢氏皇帝是不是?
崔景的脸立刻便冷了下来:“我以为北燕给谢氏一族的机会已经够多了,我今日来也不是与谢氏一族讨价还价的,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没得谈了。”
崔景说罢这句,便起身便要走。
谢玺脸都黑了,他大约是没想到崔景会立刻就翻脸,当时是又怒又恼,h恨不得拂袖而去。
“崔三郎,请留步。”谢方原开口喊了一声,然后道,“此事,谢氏一族还需得商议一二,不如就按照你说的,三日之后再来,如何?”
崔景回头看他,四目双对,一个是清凉宽达,积了岁月的清雅,一人是锐利明晰,是天上昭昭阳光。
“好。”崔景应了下来,“那我就再给谢先生一个面子,只是事不过三,希望谢先生也懂得这个道理,三日之后,我会奉着招降书上门,到时候希望谢氏一族给一个准话,接或是不接,没有‘再商量’这个选项了。”
“还有,希望下次谢氏一族能推出一个做主的人,别是一堆人杵在这里,还意见不同,让人觉得你谢氏一族不散乱无章,不成体统。”
“谢先生,谢家主,景之便不留了,告辞。”
“可有住处?”谢方原问他。
“崔氏在莱州城也有一处宅院,景之住在那处便可以了。”
“那便让大郎送你。”
崔景点了点头,并未等谢玺便抬脚离开。
谢方原扫了谢玺一眼,谢玺再不情愿,也只得跟上去,将崔景送到下榻的宅院去。
而崔景走后,谢氏族人就像是一瓢水落在油锅里似的,炸开锅了。
“欺人太甚!真的是欺人太甚!”
“真的当我们谢氏一族无人是不是?”
“家主,之前不是给了姜世子去信了吗?姜世子怎么说?”
“还不如选择朝廷,如此能保持现状,我谢氏仍旧是莱州谢氏,北燕,谁稀罕,有本事真的打过来啊,我们又不是怕了他。”
“还不知自立为王,依照我们谢氏一族的财力,难不成还怕了谁,说不准,这逐鹿天下还有我谢氏一族。”
“就是,叔祖,家主,难不成我们还打不过北燕区区三万军吗?”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谢家主拍了拍案几,让众人冷静安静下来,然后看向谢方原,“叔父,您觉得如何,那北燕王恐怕是吃定了咱们,难不成我们要咽下这口气?”
谢方原端坐主位,目光扫过四周的谢氏子弟,然后道:“依照理智而言,如今这局势已经由不得我们不同意了,昔日朝廷有平国公,有姜世子,便是江河日下,也不会一下子就塌了,莱州寻求朝廷庇护,或许也能安稳。”
“可姜世子在重山关败于北燕王之手,如今还在缥缈城养伤,日后北燕军这一路,谁能抵挡那就难说了。”
打都很可能打不过,谢氏一族再冒这个险不值得了。
“北燕王之意,我大约是知晓的,想一口吞了莱州,但又觉得能不动武最好不动武,若是动了武,恐怕就不知半途罢手,要做的,便是将我谢氏一族连根拔起。”
“我的意思,眼下朝廷已经不可靠了,臣了北燕也未尝不可,日后家中子弟学一学崔三郎,为北燕效力,他日北燕得天下,我谢氏一族未必没有今日的荣光。”
“再说了,莱州之田地,九成在谢氏一族名下,留三成已经是滔天富贵,不可再多求。”
谢方原居于高台云端,向来不过问族中诸事,也就是上一次在云上城,听崔景说了一些,回来查了查,才觉得触目惊心。
一州之疆土,九成田地归谢氏,世人称谢氏为‘谢氏皇帝’,而莱州之百姓,早已无田可耕,比比皆是谢氏一族的佃农家奴。
北燕要谢氏一族的田地,还归百姓,也无可厚非。
谢氏一族...真的做得太过了。
谢家主不乐意:“可这些都是谢氏一族的资产,几代累积才有今日,怎么可能拱手让人,他北燕王说要,咱们就给?”
“还有四郎,既然要我们谢氏一族为臣,却一点颜面都不给,开口就是要四郎的命,简直岂有此理,我谢氏族人,他说杀就杀,上一次在云上城是四弟,这一次是四郎,谢氏一叙脸面何在?”
“四郎?”说起这事,谢方原也是无语,觉得崔夫人与谢瑬疯了,就算崔姒不是王姬,也没有用这样无耻下作手段害人的道理。
“那谢氏一族就先处置了他。”谢方原语气冷漠,“那件事知道的人不会往外传,谢氏一族处决了谢瑬,对外随便寻一个借口就是了。”
“这件事就这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