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泣完,冷影小跑着过去,拉住綦锋,“爷,爷,属下扶您上马。”
“嗯?好。”綦侯倒也配合,松开马脖子往马上爬。
一次,两次,别说上马了,连马镫都踏不进去。
门口李斌、李林望着直心虚,把侯爷喝成这样,不是侯爷的错,是他们没脸。
他们娘骂得对,实在太没分寸。
“侯爷,侯爷。”两人快步走来,扶住綦锋,“您等下,我们这就去安排马车送您回去。”
綦锋顿了顿,转身,醉眼朦胧地看向二人,一歪头,指着前头陆盛楠的马车,“那辆吗?也好。”
说罢,便一把推开冷影,大步往陆盛楠的马车去。
冷影跟在他身后追,“爷,爷,您慢点。”
陆盛楠见他走来,心头一紧,赶忙往边上让。
清醒的侯爷,她都不想多交道,更别说现在这个喝多的。
綦锋却歪头冲她一笑,径直便往马车上爬。
三两下便钻进了车厢。
留下陆盛楠跟翠枝站在马车外面面相觑。
“小姐。”
翠枝可怜巴巴望着陆盛楠,自从綦侯下午耍了那样的威风,她可再不敢在綦侯面前甩脸色。
动不动让属下给人灌灼魂丹,这谁受得住。
小姐可千万不能嫁给这样的魔鬼,一想到她也得陪嫁过去,就腿肚子打颤。
陆盛楠沉气,闭了闭眼。
算了,让他坐马车,她去骑马好了。
结果,没成想,綦侯的追风,也跟喝多了一样,扭着屁股,甩着脖子,就是不给她骑。
陆盛楠气急,在它的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两巴掌,“跟你家爷学是吧,不省心,不省心!”
追风甩甩尾巴,神情安然。
一匹马,居然跟她装起大度来了。
陆盛楠瞪它,越发觉得这马跟綦侯简直一个德行,太能装!
实在没辙,她又大步走回马车边,冲着车厢喊,“綦侯,你上错马车了!”
车厢里没有丝毫动静。
陆盛楠扭头看到一边笑得尴尬的冷影,便没好气地冲冷影道:“快去把你家侯爷请出来!”
马车内,綦锋正一脸惬意地歪在软枕上,他抚摸着绣工精巧的枕面,想到那方绣着烟花的丝帕。
这小小的车厢,充盈着陆盛楠平日用的香露味道,小巧的琉璃宫灯发着柔和的微光。
让他的心都跟着甜蜜和安宁起来。
他从未踏足过陆盛楠的闺房,可他太想参与她的生活。
他想知道她平日读什么书,是经史子集,还是坊间话本……
她平日用什么安神的香,是百合白梅,还是花蜜龙脑……
她喜欢在哪里绣花,是倚在窗下,还是蜷在榻上……
她不能吃辣,爱吃糖炒栗子、冰糖葫芦,还有什么……
正想着,就听冷影一声怯生生的“爷?”
紧接着,就看到一张小心翼翼皱巴着的胖脸。
綦锋眸色一冷,眼神里裹挟着迫人的威压,瞪向刚想开口的冷影。
冷影一呆,唬得登时便打起嗝来。
綦锋跟他使眼色。
冷影眼珠子一转,一面抬手拍着胸口,一面道,“不行了,陆姑娘,属下不舒服,实在帮不上忙了!”
说罢,还转头跑去树边假装呕吐起来。
这情景,看得李斌、李林更心虚了……
陆盛楠简直无语,难不成綦侯吐她车里了?!
这个神经病!
她气急败坏地冲去马车边,一撩帘子,狠狠道:“綦锋!”
却见綦锋正襟坐着,神色清醒,见她探进头来,睨她道:“又吼我。”
陆盛楠呆住,使劲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想跟你好好说说话!”
话罢,没等陆盛楠反应,便伸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猛力一拉。
陆盛楠只来得及“哎!”出一声,人便被拽进了马车。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坐在了綦锋身侧。
“綦锋!”
陆盛楠压着声音,车外还有她两个舅舅,她就这么被她拽上了马车!
“孤男寡女授受不亲,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陆盛楠扯着自己的手腕,“你放开我!”
“你知道我有多庆幸你我还是孤男寡女?”
綦锋凝眸望着陆盛楠,“感谢老天爷,你还是,陆姑娘。”
綦锋说得情真意切,陆姑娘,三个字,更是一字一顿。
陆盛楠愣住,“你什么意思?”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没事吧!”
没等綦锋回话,翠枝已经急得在车外拍车壁,她不敢直接闯进去,她怕綦侯直接把她咔嚓了。
李斌、李林见状,也赶忙大步过来。
侯爷是地位尊贵,但要是敢对楠姐儿做什么无礼之事,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还没走近车边,武将迫人的气势就已经杀气腾腾地起来了。
冷影见状不妙,大叫一声:“侯爷!”
也向马车扑来。
车厢里,綦锋斜睨着陆盛楠,“看你,把他们吓得!”
陆盛楠白他,是她吓的吗?要不要这么颠倒黑白!
她深吸口气,憋出个笑脸,撩开车帘,“侯爷滚在车里的地板上,我拉他一把,没事,侯爷已经睡着了。”
她说着,撩开车帘。
李斌和李林探头看了一眼,就见綦侯安静歪在马车的车座上,看上去,的确睡着了。
翠枝拍拍胸口,松下口气。
冷影挑挑眉,在心里给他家能屈能伸又能装的爷,狠狠竖了个大拇指。
“那要如何,你下来换辆车,还是……”李林道。
“不麻烦了,我尽量往边上坐坐,不挤到侯爷便好。”陆盛楠客气道。
她现在要是换辆车,綦侯还不定要闹什么新花样。
况且,他话说了一半,她也好奇。
李斌又往綦侯盯去一眼,见他一动不动,才放下心来。
想到马上宵禁了,也确实要赶快回去,于是道:“那行吧,赶快回去。”
他安置完陆盛楠,才放了帘子,跟车夫道:“走快些。”
“哎!”车夫答应着,扬了马鞭。
马车飞驰起来。
车厢内,陆盛楠瞥着装睡的綦锋,“侯爷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綦锋坐起来,叹了口气,才道:“我去了陇安,见你抱着你弟弟,一身妇人打扮。”
陆盛楠瞬间想起来,那是她出发来京城的时候,“你去了我家?”
“嗯,我不光去了你陇安的家,我还去了你花田县的家,我还去了慧觉寺,寺里的佛像已经镀了金身,有个讨人厌的胖和尚,跟我说,只可以许一个愿。”
陆盛楠倏地鼻酸起来,当年的一幕幕,携着那时的悲欢、爱恨、得失、聚散,轰然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