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宇的横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光掠过眉骨旧疤时,后援火把的红光已经映亮了他眼底的冷意。
小伍长的\"北戎后援\"三个字像根冰锥扎进太阳穴,他却突然笑了——这笑里带着狼崽子磨牙的狠劲,混着点破釜沉舟的痛快。
\"李明!\"他反手将小乞儿塞进李明怀里,披风裹得死紧,\"带这孩子走地道,从护城河闸门出城。\"
李明的剑刃还滴着血,闻言瞳孔骤缩:\"将军!\"
\"我让你走!\"石宇抬腿踹向最近的北戎兵,横刀挑飞对方刺来的长矛,\"你身上背的是前朝忠烈的血,不是死在这堆草里的命。\"他侧头看向旗台方向,狼头旗的断杆还在冒烟,\"去城门口,等舒大人的信号。\"
小乞儿突然攥住石宇染血的袖口,脏乎乎的小脸仰起来:\"我不走!
我要帮将军砸人!\"
\"傻小子。\"石宇屈指弹了下他额头,力道轻得像哄自家弟弟,\"去医馆找舒姐姐,她熬的糖霜山楂比我砸的石头甜。\"他扯开披风系带,银镯在腕间晃出一道白光——那是他用第一笔军饷打的,\"拿着,见着舒大人,把镯子给她看。\"
李明咬了咬牙,反手将小乞儿扛在肩上,剑刃在地上划出火星:\"末将在城门楼子等将军!\"话音未落已冲进火巷,身影很快被浓烟吞没。
石宇抹了把脸上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右肩的伤在抽痛,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戳骨髓——这是前天夜袭时中了北戎的淬毒箭,要不是舒瑶连夜配了解药,此刻他早该躺医馆床板上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还剩半瓶舒瑶亲手制的金创散,带着股淡淡的薄荷香。
\"都跟紧了!\"他吼了一嗓子,横刀往地上一插,\"北戎人不是爱扎堆吗?
老子给他们腾地儿!\"玄甲卫们的呼喝声撞碎夜色,二十人结成刀盾阵,直朝后援火把最密的地方撞过去。
与此同时,城南医馆的二楼窗纸被风掀起一角,舒瑶的指尖在沙盘上重重一点。
烛火映得她眼底发亮,腕间银镯与石宇那只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林大人,北戎后援到了。\"她转头看向身后穿飞鱼服的男人,\"石将军的意识传讯说,敌军前锋被打乱,后队正往城东北的草料场集结。\"
林大人的手指在城墙图上快速移动:\"东北是外城粮仓,他们想断我们粮道。\"他抓起桌上的令旗,\"周统领!
带三千弩手去城东北,箭簇浸火油!\"
\"是!\"窗外传来甲胄撞击声,脚步声如闷雷滚过青石板。
舒瑶掀开帘子走到廊下,夜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望着城头摇晃的红灯笼——那是石宇约好的信号,代表医馆安全。
可此刻灯笼的红光里,她分明看见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黑影在攀爬,云梯撞在城砖上的闷响像敲在她心尖。
\"阿瑶!\"药童小桃从楼下跑上来,怀里抱着药箱,\"外伤科的张大夫说,箭伤药快用完了!\"
舒瑶摸了摸袖中的银针袋,精神力开始隐隐作痛——这是要动用现代医学知识的前兆。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沙盘上画出新的路线:\"把金创散分一半给城东北的弩手营,剩下的...\"她突然顿住,意识里传来石宇的痛哼,混着刀剑相交声,\"石将军受伤了。\"
小桃的手一抖,药箱差点掉地:\"伤得重吗?\"
\"右肩旧伤崩裂,肋骨可能骨裂。\"舒瑶闭眼回忆现代急救知识,太阳穴突突直跳,\"去把我配的续骨膏取来,再让厨房熬五桶参汤,要浓的。\"她睁开眼时眼底泛着水光,却笑得比刀还利,\"北戎人以为内外夹击能困死我们?
他们不知道,石宇在外面当刀,我在里面当药——这把刀,只会越磨越利。\"
城墙上,林大人的令旗猛地往下一劈:\"放箭!\"
千支火箭划破夜空,像一串坠落的流星,精准扎进正在架云梯的北戎兵堆里。
火油遇火即燃,惨叫声混着焦糊味腾起,城砖被烧得发红,映得林大人的脸忽明忽暗。
他转身对身边的百夫长吼:\"推滚木!
砸石!\"
\"轰——\"
一根两人合抱的滚木从女墙后滚下,砸中三个正在攀爬的北戎兵,骨裂声比雷声还响。
城楼下的北戎主将气得摔了酒壶,弯刀指向城墙:\"给我冲!
谁先上城,赏银百两!\"
喊杀声更近了。
舒瑶站在医馆顶楼,能清楚看见城墙上守军的甲胄在火光里泛着冷光,也能看见石宇的玄甲卫像把钢刀,正从敌军后队的软肋处猛插——他们专挑运粮车、马厩、火药箱打,每砍翻一辆车,就有北戎兵扑上来,却又被玄甲卫的刀盾阵绞成碎片。
\"舒大人!\"守城兵跑进来,脸上沾着血,\"东门告急,守军伤亡过半!\"
舒瑶抓起药箱就往外冲,银针袋撞在腰间发出轻响:\"小桃带内科去东门,我去南门!\"她跑下楼梯时,意识里突然传来石宇的低笑:\"阿瑶,我砍翻了三个拿火把的,现在他们的草料场比灯笼还亮。\"
\"别分心!\"舒瑶急得差点踩空台阶,\"你的肋骨...\"
\"不打紧。\"石宇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喘息,\"我闻见参汤味了,是不是你让熬的?\"
舒瑶的眼眶突然发热。
她跑到南门时,正看见守军抬着伤员往里送,血顺着门板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潭。
她跪在地上给伤兵止血,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精神力像被抽丝般流逝,可听见石宇的声音,就觉得还能再撑十个时辰。
天快亮时,北戎营盘突然传来炸响。
舒瑶抬头,看见东北方的天空被火光染成橘色——是石宇烧了他们的火药库。
林大人的令旗在城墙上划出一道弧:\"全体出城!\"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守军如潮水般涌出,与玄甲卫汇合成一片银甲洪流。
石宇的横刀上还滴着血,却笑着朝舒瑶跑来,右肩的甲片被砍得参差不齐,血浸透了里衣,可腰杆挺得比旗杆还直。
\"将军!\"舒瑶扑过去要扶他,却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他身上全是血和火油味,可舒瑶闻见了熟悉的药香——是她给他的金创散。
\"赢了。\"石宇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北戎人跑了。\"
城墙上突然响起欢呼声,守军们举着刀枪呐喊,阳光穿透晨雾,照在石宇腕间的银镯上,\"生死与共\"四个字闪着光。
可舒瑶的笑意突然僵在脸上。
她望着满地狼藉的北戎营盘,突然抓住石宇的手:\"不对。\"
\"怎么了?\"
\"张大人的人没出现。\"舒瑶的指尖发冷,\"北戎人攻城,他作为监军却连面都没露...石宇,真正的麻烦,可能才刚开始。\"
石宇的手紧了紧,横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
他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眼底的狼性慢慢凝成团火:\"那就连他一起砍了。\"
晨风吹起舒瑶的衣角,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相府飞檐,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张大人书房闻到的沉香味——那味道,和昨夜北戎主将身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