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绸缎,将整座东六宫裹得严严实实。
密室石壁渗着寒气,贴着舒瑶后颈,让她想起现代手术室里贴着墙根的金属柜——同样的冷,却多了几分生死悬于一线的紧绷。
\"第三道绊马索松了。\"她蹲在石墙下,指尖抚过嵌在砖缝里的细铁丝,指甲轻轻一挑,那根原本该绷直的铁丝便垂了下来。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石壁的轻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石宇俯下身,玄铁剑的剑柄擦过她发尾,带起一缕松木香。
\"上个月在漠北,我让工匠用北戎人的精铁重铸过机关。\"石宇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吐息扫过她耳尖,\"许是方才搬石柜时震松了。\"他屈指叩了叩石壁,指节骨发出清脆的响,\"你且让开。\"
舒瑶侧过身,看着他用拇指抵住铁丝末端的铜环,臂肌在玄色劲装下绷成一道流畅的弧。\"咔\"的一声轻响,铁丝重新绷直,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她摸出怀里的银针,在铁丝上轻轻一刮,针尖立刻凝出一颗乌黑的水珠——是她前日涂的见血封喉散。
\"这样就算刺客带了剪刀,割断铁丝也得先尝尝这滋味。\"她将银针收进袖中,余光瞥见林大人从密室西北角转过来。
这位皇帝亲信的官靴沾了些泥,发冠却依旧端端正正,腰间的银铃被他用帕子裹了,只余极淡的碎响。
\"暗卫已经守住东西两个出口。\"林大人停在距两人三步远的地方,目光扫过石壁上的绊马索、头顶的落石机括,最后落在舒瑶腰间的药囊上,\"方才小顺子传信,坤宁宫那边的刺客已经解决了三个,皇后安好。\"
舒瑶心口一松。
她今早替皇后诊脉时,发现对方腕间有极淡的乌青——是长期服用慢性毒药的痕迹。
方才在假密室时,她突然想起皇后昨日说\"夜里总听见宫墙有动静\",这才意识到北戎人的目标不只是遗诏,更是皇后的命。
\"叮——\"
极轻的金属刮擦声从密道深处传来。
三个人的呼吸同时一滞。
舒瑶的指尖按在石壁上的机括按钮上,能清晰摸到自己脉搏的跳动。
石宇的玄铁剑滑出半寸,剑鸣混着密道里的风声,像根细针直扎进耳膜。
林大人抬手压了压,藏在暗处的玄甲卫便如影子般散开,青灰色的衣摆擦过地面,连尘土都未惊起。
脚步声越来越近。七步,五步,三步——
一个裹着夜行衣的身影探进头来,月光从他身后的密道漏进来,照出他眼角一道蜈蚣似的疤痕。
舒瑶认出那是上个月在御药房行刺的刺客,当时她用麻醉针让对方晕了三天,此刻对方脸上还带着未消的针孔红印。
\"安全。\"疤痕刺客回头说了句北戎话,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舒瑶的拇指重重按下机括。
\"轰!\"
头顶的落石机括应声而落,两块磨盘大的青石板砸在密道口,溅起的石屑擦过疤痕刺客的耳垂,在墙上凿出两个深洞。
几乎是同一瞬间,绊马索\"铮\"地绷直,勾住了第二个刺客的脚踝——他惊呼一声栽倒,手腕正撞在铁丝上,见血封喉散立刻顺着伤口渗进血管,他连抽搐都来不及,便直挺挺昏了过去。
\"有埋伏!\"第三个刺客反应极快,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擦着舒瑶鬓角钉进石壁。
石宇的玄铁剑划出银弧,\"当\"的一声挑飞透骨钉,接着欺身上前,剑脊重重磕在刺客肘弯——这是他独创的\"卸力式\",既不伤性命,又能让刺客暂时失了反抗能力。
舒瑶摸出药囊里的迷香粉,扬手撒向还在挣扎的疤痕刺客。
那人心知不妙,咬开嘴里的毒囊——她早有防备,抢步上前用银针挑开他下颌,毒囊\"啪\"地掉在地上,被玄甲卫立刻用脚碾碎。
\"说,谁派你们来的?\"石宇剑尖抵住疤痕刺客咽喉,玄铁剑特有的冷意让对方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哈......\"疤痕刺客突然笑了,染血的牙齿在火把下泛着青,\"你们以为困住我们就能万事大吉?
真正的主力早就在东六宫外围布好了局——\"他的目光扫过舒瑶腰间的药囊,\"等你们去救遗诏时,这宫里的主子们,可就全成了待宰的羔羊!\"
舒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方才林大人说坤宁宫刺客已解决,可北戎人最擅长声东击西——难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借遗诏引开守卫,再对其他宫妃下手?
石宇的剑微微发颤。
他想起今早皇帝在御书房说的话:\"北戎人要的不只是遗诏,是让大楚乱起来。\"此刻再看密室墙上\"大楚正统\"四个刻字,突然觉得那笔锋里藏着千斤重量。
林大人的银铃不知何时滑出帕子,在腰间轻轻晃动。
他望着密道外的夜色,能隐约听见宫墙外翻涌的风声——那不是普通的夜风,是数千人屏息等待时,空气流动的声音。
疤痕刺客的笑声还在密室内回荡,混着玄甲卫捆人的绳索摩擦声,像根刺扎在三人耳膜上。
舒瑶与石宇对视一眼,又转向林大人——后者的手指正搭在腰间的传信鸽囊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东六宫的更漏敲过三更。
某种黏腻的危机感顺着石缝爬进密室,裹住了每个人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