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着枯叶拍打在故宫红墙上,我攥着工作证穿过神武门时,脖颈突然掠过一丝凉意。作为故宫文物修复师,这已是我在博物院工作的第七个年头,却从未像今晚这般不安——馆长特意嘱咐我加班修复的那幅古画,据说藏着乾隆年间一桩秘闻。
值班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我小心翼翼展开卷轴。绢布上,身着牡丹团花襦裙的女子斜倚榻上,眉眼含春,朱唇微启,耳垂上的珍珠坠子似乎都在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画轴落款处“郎世宁恭绘慧贤皇贵妃容像”的小楷,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突然,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我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再回过头时,画中女子的嘴角竟似上扬了半分。心跳陡然加快,我揉了揉眼睛,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却在拿起放大镜时,发现画中榻边的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起一缕青烟——分明是我刚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子夜时分,更夫敲过三响,我正专注修补画角的破损处。一阵环佩叮当声从身后传来,檀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萦绕鼻尖。“姐姐可愿为我描眉?”娇软的女声惊得我手中镊子哐当落地。转身瞬间,身着月华锦裙的女子立在五步之外,云鬓间的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正是画中的慧贤皇贵妃!
我僵在原地,看着她步步逼近。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本该红润的脸颊泛着青白,眼角蜿蜒的血痕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将绣着并蒂莲的绸缎晕染成诡异的暗红。“那年冬夜,他们说我患了恶疾,要将我活埋......”她抬手抚上我的脸,指尖冰凉刺骨,“姐姐摸摸,这凤冠压得我头骨都碎了......”
窗外传来乌鸦的尖啸,我猛地清醒,发现自己瘫坐在地,面前的古画完好如初,只是画中贵妃的凤冠处,不知何时多了道若隐若现的裂痕。第二天上班,我向老同事打听慧贤皇贵妃的典故,却得到一个惊人的答案——正史记载她病逝于圆明园,可坊间传闻,乾隆十三年冬,皇帝为镇压瘟疫,将盛宠一时的贵妃活殉,以血肉平息怨灵。
接下来的日子,诡异事件接踵而至。每当我修复这幅画像,工具总会莫名移位,砚台里的墨汁时常凝结成血痂状。更可怕的是,镜中的自己眉眼竟渐渐与画中贵妃重合,耳后还生出与她如出一辙的朱砂痣。
月圆之夜,我在值班室整理文物档案,突然发现一本泛黄的内务府账本。1748年腊月那页,用朱砂写着“慧贤皇贵妃薨,陪葬金棺一口,活殉宫婢三人”,字迹边缘晕染的痕迹,分明是血水浸透纸张留下的印记。
“姐姐终于发现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惊恐转身,只见贵妃倚在门框上,腕间缠绕的白绫滴落着黑色污水,“他们用我的血画下这幅像,说这样就能永远镇住我的魂魄。可姐姐知道吗?每修补一次画,我的怨气就重一分......”
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突然剧烈晃动,廊下宫灯同时亮起幽绿光芒。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向古画,画中场景竟化作真实——雕花铜炉中燃烧着人皮,满地跪着披麻戴孝的宫人,而我正躺在鎏金棺椁里,头顶的凤冠压得头骨咯咯作响。
“救......”求救声卡在喉咙里,贵妃的脸出现在棺椁上方,她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森白骨:“姐姐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来,我们一起永远留在这里......”棺盖轰然落下的瞬间,我看到自己的面容彻底变成了画中模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的血珠竟在地上汇成“还我命来”四个大字。
当同事发现我时,我正抱着那幅古画蜷缩在墙角,双目圆睁却再无气息。奇怪的是,画中的慧贤皇贵妃嘴角含笑,耳垂上的珍珠坠子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我左耳后那枚鲜红的朱砂痣。从那以后,每逢月圆之夜,珍宝馆总传来女子梳头的声音,有人曾透过门缝看见,月光下的画案前,两个身着华服的身影正在共执一镜,互相描绘着对方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