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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十一回

赵斌躲在暗处,看着那持刀的壮汉闯进屋子,要对屋内主仆二人不利。文弱的公子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地哀求道:“好汉息怒!请容我慢慢把话说清楚!”一旁的老管家也跟着跪倒在地。

壮汉厉声喝道:“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管家慌忙解释:“这位大爷,我家公子姓徐名志平,老家在建安县。他父亲徐占魁,生前和秦相府花园的总管韩殿元是好友。韩殿元有个女儿,和我家公子同岁,两家还定下了娃娃亲。后来我家老爷去世,家中又遭遇大火,万贯家财烧得精光。我只好陪着公子,来这里投奔韩殿元。可他见我们衣衫破旧,就嫌弃我们贫穷,想反悔婚约。表面上留我们住下,让公子在花园读书,背地里却派您来害我们!”

壮汉听完,脸色一变:“原来是这样,我事先并不知情!”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这些钱给你们,赶紧逃命去吧!找个地方安心读书,等科举考试时,还能去求取功名。这里不能再待了,不然他还会害你们。”

赵斌在外面听得热血沸腾,一时忘了自己是在偷听,忍不住喊了声:“好!这事办得漂亮!”屋内的壮汉听到声音,立刻提着刀冲了出来,朝着赵斌的脑袋就砍。赵斌眼疾手快,用切菜刀挡住,两人便交起手来。

几个回合下来,赵斌心里犯起了嘀咕:“奇怪,他的刀法怎么和我的这么像?”壮汉也觉得不对劲,猛地跳出打斗圈,用刀指着赵斌喝问:“先住手!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这刀法跟谁学的?来这儿干什么?”赵斌大声回应:“我叫赵斌,江湖人称‘探囊取物’!你要是识相,就别来送死!”

壮汉一听,“当啷”一声扔掉刀,激动地说:“原来是贤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赵斌一愣:“你到底是谁?”壮汉说:“我是尹士雄啊!贤弟,你把哥哥都忘了?”赵斌这才想起来,八九岁的时候,尹士雄跟着自己父亲学艺,算起来已经十几年没见了。

赵斌收起菜刀,赶忙上前行礼,两人激动地叙起旧来。尹士雄说:“我之前在东路保镖,后来听说师母和贤弟来了京都,就一直想找你们,可没找着。我在三顺店养病时,腿上长了个疮,正巧店东韩殿元,也就是秦相府花园的总管,他给我治病,还把我接到花园养伤。今天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来杀他的仇人。我来了一问,才知道是这么回事。贤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赵斌便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以及奉济公之命来盗五雷八卦天师符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尹士雄说:“幸好你遇上我了,不然这符可不好盗!咱们先把徐志平主仆救走,我再帮你盗符。”

两人走进屋子,对徐志平说:“赶紧收拾东西逃命,这一百两银子给你们当路费。”徐志平问了尹士雄的姓名,老管家徐福“噗通”一声给尹士雄磕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随即慌忙收拾琴剑书箱。徐福发愁地说:“尹恩公,这大晚上的,我们能去哪儿啊?京城到处都有巡夜的,要是被抓了可怎么办?”

尹士雄觉得有理,便对赵斌说:“贤弟,你有没有地方安置他们?先找个地方躲一晚,明天再找客栈。”赵斌说:“尹兄长稍等,你们主仆跟我走。”说着,带着两人往花园角门走去。

赵斌本想把他们带回自己家,可刚出园门没多远,就看见济公站在前面。赵斌又惊又喜:“师父,您怎么来了?”接着,他把徐志平主仆的情况说了一遍。济公点头道:“好,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在书房陪他们喝酒,借口出来上厕所,就到这儿来了。你赶紧去办你的事,这两人交给我。”

徐志平见是个衣衫破旧的和尚,便问:“这位大师怎么称呼?”赵斌介绍道:“这是灵隐寺的济公长老。”徐志平一听,连忙行礼。济公带着两人来到李国元家,让徐福把担子放在院子里,又领他们进了书房。

此时,赵文会和李国元正在喝酒,见济公带进来一主一仆,连忙起身问:“师父,这两位是?”济公便把徐志平的遭遇讲了一遍,李国元这才明白。济公接着说:“你借几间屋子给他们,让徐志平在这儿安心读书。要是出了什么事,有我和尚担着。”李国元见徐志平举止文雅,便答应下来,还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喝酒。

夜里三更时分,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吾神来也!济公长老在上,吾神将五雷八卦天师符盗来!”济公赶忙出门查看,只见房顶上站着赵斌和尹士雄。原来,赵斌把徐志平主仆交给济公后,又返回花园,和尹士雄一起去找阁天楼。

阁天楼足足有二十五间,面积很大。他们用火折子一照,发现中间有个悬空的佛龛。尹士雄爬上去,打开里面的一个硬木匣,果然就是五雷八卦天师符。赵斌说:“师兄,拿到了,咱们快走吧!”尹士雄却摇摇头:“就这么走了,麻烦可就大了!他可是当朝宰相,传家之宝丢了,肯定会找官府要人。到时候官府一追查,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说着,他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阁天楼的窗纸。

两人跳出楼阁,转眼间,阁天楼便火光冲天。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开来,浓烟滚滚,整座楼阁瞬间被大火吞噬。有诗为证:“凡引星星之火,勾出离部无情,随风逐浪显威能,烈焰腾空势猛。只听忽忽声响,冲霄密布烟生,满天遍地赤通红,画阁雕梁无影。”

赵斌和尹士雄翻墙出了相府,施展轻功来到李宅,在房顶上喊道:“吾神来了!”济公出来接过天师符,又拿出一个小黄布口袋,里面装着五百文钱、一香炉米和五碗点心,说:“老韦,这是主人家的谢礼,拿去吧!”赵斌接过东西,大声喊道:“吾神去也!”便和尹士雄一起回家去了。

济公把天师符拿进书房,李国元仔细一看,确实是自家丢失的那幅。他赶紧派可靠的家人,把符给好友李春山送回去。众人喝酒聊天,一直热闹到天亮。济公准备告辞,李国元要送金银表示感谢,济公附在他耳边小声叮嘱了几句,说:“你要是真想谢我,就按我说的做,好好照顾徐志平读书。”李国元连连点头。

济公刚走没多远,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拦住他:“济公师父,您这是要去哪儿?”济公问:“你是谁?”家丁说:“我家店东挨了四十大棍,伤得很重,听说您有仙丹妙药,求您救救他吧!”济公又问:“你家店东是谁?”家丁回答:“是三顺店的韩殿元,他也是秦相府花园的总管。昨晚相府花园的阁天楼失火,秦相大发雷霆,说他看管不力,打了他四十大棍,现在疼得受不了。”

济公跟着家丁来到三顺店,走进柜房,只见韩殿元躺在床上,不停地呻吟。几个伙计在一旁着急地劝说。众人见济公来了,赶忙说:“大师父,您有仙丹妙药,救救他吧!”济公看着韩殿元,哈哈一笑,伸出手指点道:“妙药难治冤孽病,上天速报狠心人。”

韩殿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他暗想:“这和尚不简单,看来是知道内情。昨晚我派尹士雄去杀徐志平主仆,到现在也没消息。他们主仆不见了,阁天楼又莫名其妙失火……”想到这儿,他急忙说:“圣僧,我错了!求您救救我!”济公问:“我把你治好了,你肯把女儿嫁给徐志平吗?”韩殿元连忙说:“我答应!等我好了,就把徐志平接回来,把女儿许配给他,绝不再反悔!秦相已经把我赶出来了,我哪还敢有别的心思?要是食言,就让我天诛地灭!”

济公掏出一块药给韩殿元服下,他的棒伤立马就不疼了。济公让他去李国元家接徐志平,韩殿元连连点头。

济公离开三顺店继续往前走,远远看见前方围了一大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怨气。济公掐指一算,脸色一变:“阿弥陀佛!看来又有事情发生了,我怎能不管?”他赶紧分开人群挤进去。这一次,又会遇到什么惊人的事情呢?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十二回

济公好不容易分开人群挤进去,只见里面站着一位穷书生。他头戴一顶破旧的文生巾,上面还烧了个窟窿;身上穿着一件旧文生氅,前前后后打着七块补丁;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孩。这位书生三十多岁的模样,脸色枯黄憔悴,站在那儿向周围的人说道:“各位乡亲,我怀里这个孩子才一岁零两个月大。他娘已经去世三天了,我实在没钱雇奶娘,再这样下去孩子非得饿死不可。要是有哪位好心人愿意收养,就把他抱走吧。”

原来,这位书生名叫马沛然,老家在常州府常熟县。他从小在家读书,娶了妻子周氏。可他只知道埋头读书,不懂得经营生计,渐渐地,家里的一点家业全被坐吃山空。到后来,他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身边仅有这么一个年幼的孩子。无奈之下,他带着妻儿外出逃难,一路来到临安,暂住在钱塘关外吴伯舟家里。

吴伯舟在西湖靠出租船只营生,西湖游人多的时候,大家都爱雇他的船,他手下有一百多条船。吴伯舟和马沛然原本就是旧相识,知道马沛然是个读书人,就留他在船上帮忙管账。马沛然每天能挣个二三百钱,勉强够一家三口糊口。可谁能想到,时运不济,西湖边上出了四个恶霸,他们经常在湖边强抢民女,闹得人心惶惶,再也没人敢来游湖,吴伯舟的船自然也租不出去了,马沛然也就没了这份差事。

马沛然的妻子周氏是个贤良淑德的人,见家里没了收入,就劝他说:“咱们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挨饿吧?你在家照看孩子,我出去给人做点针线活,多少能挣点钱维持生计。”说了好几遍,马沛然却一声不吭。周氏只好把孩子留在家里,自己出门找活干。

马沛然一个人坐在屋里,越想越觉得窝囊:“我堂堂男子汉,连老婆孩子都养活不起,还要靠媳妇出去做工挣钱,这算什么事!”他越想越绝望,实在走投无路,就抱起孩子打算投西湖自尽。可转念一想:“这孩子才来到世上一年多,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不如先把他送给别人,我再寻死。”于是,他抱着孩子来到十字街头,大声吆喝着要把孩子送人。

他喊了几声后,旁边一位老者看这孩子模样周正,心里盘算着:“我膝下无子,要是能把这孩子抱回去抚养也不错。”可他刚要伸手去抱,旁边有人拦住说:“老哥,使不得!你要是抱了这孩子,过两天他娘准来跟你借钱,再过些日子他爹也会找上门,可别上这个当!”老者一听,连忙缩回了手,不再敢要这孩子。

这时,济公走上前说:“你把孩子交给我吧。”马沛然一愣,问道:“和尚,你要孩子做什么?你可是出家人啊!”济公笑着说:“我收他做个徒弟。”马沛然连连摇头:“和尚,这孩子还不会吃饭,离不开奶水,哪能当徒弟?”济公胸有成竹地说:“要是不行我肯定不要。你跟我说实话,孩子他娘真的去世了吗?我告诉你,我的庙就在你住的地方隔壁,你租的是吴伯舟的房子,对不对?”马沛然这才如实说道:“他娘虽然没死,但我绝不是故意拿孩子来骗人钱财的。”济公点点头:“我知道。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妻子,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圆,再给你找点营生做。”

马沛然又惊又喜,赶忙问道:“不知大师的宝刹在哪里?您贵姓法号?”济公便把自己的来历一一告知,随后带着马沛然往前走。走着走着,济公随口唱起歌来:“谁能谁不能,能者在五行,五行要不顺,能者也不能,众公不信细叮咛。看那众富翁,骑骡押马身受荣,再看那贫军寒民与百姓,无吃无穿受困穷,皆困前生造定。”

两人走到一家酱园门口,济公朝里面喊道:“掌柜的,来三文钱的大头菜!”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拿出大头菜递给他。济公看了看说:“这么少啊,我给两个钱行不行?”掌柜的走出来解释道:“和尚,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概不还价,少一文都不卖。”济公连忙说:“不是我要还价,是我兜里就剩两文钱了,您就当行善,再给我一文钱的菜吧。”掌柜的无奈地说:“看你是出家人,算了算了。”济公伸手往兜里一摸,又说:“坏了!我这兜子漏了,又丢了一文钱。先给你一个,剩下的明天一定补上!”说完,揣着大头菜继续往前走。

对面是个青菜摊,济公走过去说:“掌柜的,来一个钱的蒜。”掌柜的递给他一头蒜,济公付了钱,拿到蒜后又挑刺说:“一文钱一头蒜,你怎么给我个烂的?给我换一个!”掌柜的只好又换了一头,济公却没把烂蒜还回去,花一文钱得了两头蒜。

其实济公身上总共就带了两文钱,却盘算着要买四样礼物去给人祝寿。马沛然跟在后面,看着济公这副斤斤计较的穷酸样,心里直犯嘀咕。又走了半里路,路边有个卖狗肉的摊子,济公凑过去,对着狗肉一通夸赞:“这肉可真肥!真香!真烂乎!还是五花三层的!要说吃肉,就得吃这肥瘦相间的!”夸了半天,他嬉皮笑脸地说:“掌柜的,您看能不能赏我一块尝尝?”卖狗肉的这天还没开张,见这个穷和尚把自己的肉夸得天花乱坠,一高兴,拿刀就切了一块,足有二两重。济公接过肉,又厚着脸皮说:“您好人做到底,再给切一块呗!”卖狗肉的哭笑不得:“你这人怎么没个够?”济公连忙说:“不是我贪心,您要是不再给点,刚才这份人情可就白费啦!”卖狗肉的无奈,又切了一块给他。就这样,济公没花一文钱,白得了两块狗肉。

两人接着往前走,不远处传来卖馒头的吆喝声。济公喊道:“卖馒头的,过来!我要买!”卖馒头的推着担子过来,济公问:“馒头热乎吗?”卖馒头的说:“刚出笼的,还冒着热气呢!”说着掀开笼屉,热气顿时冒了出来。济公伸手就拿,一下在馒头上按出五个黑手印,刚咬了一口,又赶紧吐出来,装作惊慌地说:“坏了!我忘带钱了,可不敢吃!”卖馒头的一看,这馒头沾了牙印、唾沫,还有黑手印,根本没法再卖,气得直瞪眼。可他刚出摊,又不好跟一个出家人计较,憋了半天,无奈地说:“算了,就当我倒霉,这馒头不要钱了!”济公立刻说:“你既然不要钱,那就送给我吧!我明天要是碰见你,带了钱一定还你!”说完,拿起馒头,带着马沛然来到凤山街。

只见路北一座大宅门前悬灯结彩,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原来这是临安城的首富郑雄家,今天正在给他母亲祝寿,临安城的达官显贵、富商乡绅都来贺寿。济公走到门口,悄悄在马沛然耳边嘱咐了几句,让他在这儿等着,说自有好机会降临。马沛然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济公走上台阶,向门口的家丁拱手道:“劳驾各位!”一个家丁出来,见是个衣衫褴褛、像乞丐一样的穷和尚,没好气地说:“和尚,你来太早了,酒席还没开呢。想吃剩菜剩饭,待会儿再来!”济公一听就不乐意了,大声说道:“你这话说的!我知道今天老太太寿辰,特意买了四样礼物来拜寿,怎么能把我当要饭的?”家丁一听,心里犯起了嘀咕:“我们家大官人平日里最爱仗义疏财,碰见穷苦人总要周济。说不定他以前帮过这和尚,和尚知道今天是寿辰,特意来报恩。穷人也有这份心意,说不定带了老太太爱吃的东西,或者是桃面点心、酒席礼券之类的。”

想罢,家丁换了副语气问道:“和尚,你是哪个庙里的?”济公回答:“我在灵隐寺出家。”家丁又问:“你的礼物是自己带着,还是随后有人送来?”济公拍拍袖子说:“我随身带着呢!”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馒头、两头大蒜、两块咸菜和两块狗肉,递给家丁:“这是给老太太的寿礼,让她吃狗肉就着蒜瓣,吃馒头就着咸菜,保准开胃!”家丁一看,差点气笑了,一把将东西扔在地上,怒道:“你快走吧!别在这儿捣乱!”

东西刚落地,两条狗就跑过来要吃,济公赶忙把狗轰走:“花脖、四眼,你们吃了,老太太吃什么?”说着,又把东西捡起来,嚷嚷道:“你不帮我通报,我自己喊!”接着扯开嗓子大喊:“送礼来了——!”一边喊,一边把手里的东西往院里扔。其他家丁见状,纷纷摇头:“这和尚怕不是个疯子,别理他!”

话说这郑雄,是临安城有名的绅士,还是武进士出身,平日里最爱结交朋友。他叔父在外地做总兵,今天是他母亲七十岁大寿。老太太虽然福气不小,可惜双眼失明已经两年多了,家里请了无数名医,都没能治好。

此时,郑雄正在客厅里招呼客人,家丁递上一张礼单,说:“三清庙的广惠师父前来拜寿。”郑雄一愣,心想:“我跟他素无来往,怎么突然来了?”接过礼单一看,上面写着:“银烛一对,寿桃全堂,寿酒一坛,寿面一盒,寿帐一轴,山羊四只。”郑雄赶紧出门迎接。

客厅里,美髯公陈孝、病服神杨猛,还有赵文会、苏北山、姜百万、周半城等一众宾客济济一堂。广惠和尚五十多岁的年纪,衣着光鲜,派头十足。原来,他这次来送礼是另有企图。他听说郑府的花园闹妖,而自己会捉妖净宅,打算借着拜寿的机会攀上交情,好揽下捉妖的差事,赚上一笔银子。

众人客气地把广惠让到杨猛和陈孝那一桌坐下。杨猛是个直性子,爱说爱聊,见广惠坐下,便开口问道:“大师父,我跟您打听个人,您认识西湖灵隐寺的济公长老吗?”广惠一脸不屑地说:“你说那个疯疯癫癫的济颠和尚?他算什么!我跟他师父倒是交情不错,论辈分,他还得喊我一声师叔呢!他以前总缠着我,想跟我学本事,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教他!”

杨猛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心里暗想:“这老秃驴,说话也太狂妄了!竟敢说我师父是他师侄,那我岂不成他孙子辈的了?我得去找师父问问清楚,要是真有这事也就罢了,要是他胡说八道,我非得把他脑袋砸个稀巴烂!”

他越想越气,“腾”地一下站起来,正要往外走,就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喊声:“上寿送礼来了——!”杨猛一听,立刻兴奋起来:“是我师父来了!好!我正好当面问问他!”说着,急忙朝着门外跑去。济公这一出现,一场好戏即将在寿堂上演,他又会和广惠和尚发生怎样的冲突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十三回

杨猛一听济公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拔腿往外跑,陈孝也紧随其后。两人出了客厅,一眼就看到济公站在那儿,杨猛赶忙问道:“师父,您怎么在这儿大喊大叫的?”济公一脸委屈地说:“我特意来给老太太拜寿,可他们嫌我穿得破破烂烂,连通报一声都不肯!”陈孝和杨猛连忙安慰:“这些人就是势利眼,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时,郑雄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济公衣着寒酸,模样像个乞丐,便问杨猛和陈孝:“二位贤弟不在厅里喝茶,跑出来做什么?”杨猛和陈孝赶忙介绍道:“兄长,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灵隐寺的济公禅师!”郑雄一听,态度立马变了,恭敬地说:“原来是圣僧!久仰大名,今日有幸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济公笑着说:“今天是老太太的寿辰,我特意前来拜寿,还带了点薄礼。”郑雄看着济公这身打扮,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样的人怎么能往客厅里请呢?可看看杨猛和陈孝的面子,又不好拒绝,一时犹豫不决。

济公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我就是来送个礼、拜个寿,也不打算进客厅坐。府上高朋满座,我这身行头实在不合适。”郑雄一听,暗自松了口气,假意客气道:“和尚既然来了,就请进吧!”杨猛心里却另有打算,他就盼着济公进去,好当面戳穿广惠之前说的大话。

济公见状,说道:“既然郑大官人这么热情,那我要是不去给老太太拜寿,可就太不给面子了!”郑雄不好阻拦,只好陪着济公走进客厅。济公一进去,就叫茶房把八仙桌搬到正中间,铺上红猩猩毡,然后大大咧咧地把自己带来的狗肉、咸菜这些东西摆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郑雄看得目瞪口呆,肺都快气炸了,但当着陈孝和杨猛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强颜欢笑地过去道谢,还让家人把这些东西扔掉。客厅里坐着的宾客,济公认识一半。茶房摆上酒菜后,济公站起来,挨个桌子敬酒。走到广惠那一桌时,广惠却坐在那儿,傲慢地一声不吭,理都不理济公。

敬完酒,济公回座喝酒。这时,广惠站起身来,对郑雄说:“郑大官人,我今天一来拜寿,二来想在老太太面前露一手,变个戏法。这戏法里有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河里游的、草里蹦的,保准精彩!你去后面跟老太太说一声,我在这儿变,老太太在屋里就能瞧见。”

郑雄一听,觉得挺有意思,说:“好!”便到后面去禀报。只见老太太正和一众女眷亲友聊天,郑雄说:“娘,三清庙的广惠和尚要变戏法给您看。”老太太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道:“你跟和尚合起伙来耍我是不是?老身眼睛都瞎了两年了,还看什么戏法!快把那秃头赶出去!”

郑雄这才反应过来,后悔不迭,连忙道歉:“娘,是孩儿一时糊涂,您别生气!”旁边几位女眷赶忙打圆场:“伯母,就让他变一个,我们替您看看!”还有几位小姐也跟着起哄:“奶奶,让他变嘛,我们想看!”老太太这才消了气,说:“那好吧,让他变吧。”

郑雄回到客厅,对广惠说:“大师父,您开始吧。”广惠向济公要了一把剪刀和一张纸,剪出许多蝴蝶。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对着蝴蝶吹了一口仙气,那些蝴蝶竟然一对对朝着后堂飞去。众人见状,纷纷拍手叫好。

杨猛和陈孝也在一旁起哄:“师父,您也露两手!”济公立刻站起来,大声喊道:“我也要变!”接着嘴里念叨:“奄嘛呢叭迷嘛奄敕令吓。”话音刚落,三十多条小长虫突然在大厅里乱飞起来,众人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桌上的筷子竟然都不见了,不由得哄堂大笑。济公轻轻用手一指,长虫瞬间消失,每个人面前又出现了一双筷子,大家无不称奇。

广惠见众人都在夸赞济公,觉得脸上无光,便说:“郑大官人,我再给老太太变一碗汤吧。”他站起来,拿了一块包袱盖在桌上,嘴里念起咒语,然后猛地掀开包袱,只见变出一大碗三鲜汤,碗仿佛被人托着似的,晃晃悠悠地往外飘。

可就在这时,济公抬手一指,那碗汤突然在空中翻转,正好扣在广惠头上,热汤泼了他一身,脑袋都烫红了。众人见状,笑得前仰后合。广惠狼狈地擦了擦身上的汤,强装镇定地说:“众位,我本来想在大家面前露一手,变些仙桃孝敬老太太。”

众人一听,都觉得新奇。毕竟当时是四月,陈桃早就没了,新桃还没成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广惠刚要念咒,济公突然凑过去说:“你先别掀开包袱,我能猜出你变的是什么!”广惠不屑地说:“那你说说看!”

广惠一边念咒一边说:“寿桃一盘献堂前,献与堂前不老仙,今日变出芙蓉果,寿比桃儿还在先。”念完,只见包袱高高鼓起。济公却摇头说:“你说得不对!”广惠不服气:“那你说是什么?”济公笑嘻嘻地念道:“黑果一盘献堂前,献与堂前不老仙,今日变出带把果,羊肉熬着占醋蒜。”

广惠气呼呼地掀开包袱,里面竟然是四个茄子!众人顿时笑得东倒西歪,广惠羞得满脸通红。郑雄怕济公难堪,赶紧让家人把茄子拿出去。家人郑福端着茄子刚出大厅,低头一看,盘子里竟然变成了四个大桃,惊讶地说:“这和尚太可恶了,我再端回去给大家看看!”

可等他回到客厅,众人一看,盘子里还是茄子。郑雄见状,没好气地说:“郑福,你是不是糊涂了,端来端去干什么?”郑福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可一出门,盘子里又变成了大桃。他心想:“这桃子该归我吃了吧!”刚要咬一口,济公追了出来:“郑福,你想干什么?”

郑福说:“人家变的明明是桃子,你用了什么法术?我要吃这桃!”济公笑着用手一指:“你吃吧!”郑福咬了一口,“咔嚓”一声,牙差点崩掉——原来这是木头做的假桃子。济公打趣道:“你拿去给老太太尝尝吧!”郑福拿着桃子进去,老太太一咬,桃子竟然“顺嘴流水”。郑福彻底懵了,连连称奇。

济公见广惠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脸色难看,便对郑雄说:“郑大官人,今天我也要变个戏法,一定让老太太看个真切!”接下来,济公又会施展怎样神奇的法术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十四回

济公戏弄完广惠,变出几个茄子引得众人哄笑后,转头对郑雄说:“你去里院把老太太请出来,我要变个特别的戏法,保准让老太太看个清楚明白。”郑雄面露难色:“这可不行,我母亲双目失明已经两年了,怎么看得见?”济公神秘一笑:“正是因为老太太失明,我才请她来看。要是普通人都能瞧见的戏法,哪能显出本事?”

郑雄知道济公向来有奇能异术,便到后面将老太太搀扶出来。两个丫环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太太走到厅前,众亲友纷纷起身,齐声道:“给老太太拜寿!祝您老人家福寿安康!”老太太落座后,郑雄在旁解释:“娘,这位是灵隐寺的济公长老,他说能变个戏法让您看见东西。”老太太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济公走到老太太跟前,念起吉祥话:“寿筵开,寿桃色色鲜,寿酒霞杯筵,五福寿为先。寿绵绵,福长远,真正是寿比青松不怕风霜减,恰好似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念罢,他伸手在老太太眼睛上轻轻一画,同时默念六字真言:“奄嘛呢叭迷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老太太缓缓睁开左眼,惊喜地喊道:“郑雄!我左眼能看见了!”

郑雄不敢相信,连忙招手叫来丫环春梅,试探着问:“娘,您看看这是谁?”老太太立刻答:“这不是春梅嘛!”春梅激动地回应:“正是我呀!”老太太喜极而泣,郑雄更是大喜过望,赶忙给济公磕头:“圣僧!您发发慈悲,既然治好了左眼,就把我娘的右眼也治治吧!”老太太也说:“我就左眼能看见,右眼还是一片漆黑。”

济公却摇头道:“右眼我不治,你家大门外有个抱着小孩的叫马沛然,把他请进来一治就好。”郑雄赶紧派人去请。马沛然一进门,郑雄就躬身行礼:“先生!求您救救我母亲的右眼,必有重谢!”马沛然刚要推辞说自己不会,济公上前悄悄塞给他一块药,示意他照做。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妇人,伸手接过马沛然怀中的孩子喂奶,小孩“哇”地哭出声来。马沛然突然福至心灵,举起药大声说:“这是佛爷赐的仙丹,用无根水化开,给老太太擦眼就能好!”家人依言照做,果然,老太太右眼一抹药就重见光明。

郑雄见新来的仆妇自然地接过孩子喂奶,心中疑惑,便问马沛然缘由。马沛然便将自己和妻子如何贫苦,妻子外出谋生,自己走投无路想跳河弃子,又如何遇见济公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郑雄听完感慨道:“正好我这儿缺个管帐先生,你就留下来吧!再单独给你们夫妻安排房子住。圣僧大恩,我给您换身新衣裳吧。”

济公摆摆手:“换衣裳就不必了,你若真想谢我,就把清波门外那两顷稻田地,施舍给三清观的刘泰真,做庙里的香火地,就算谢过我了。”一旁的广惠看着济公接连施展奇术,又气又妒,突然站起来说:“郑大官人!我听说你家后花园闹妖,我愿去捉妖净宅,分文不取!就为和济颠比比法术,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济公爽快应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陪你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先施展法术,要是能捉了妖精,算我输;要是捉不了,我再来收场。”广惠急不可耐:“那就现在去!”济公却慢悠悠道:“着什么急,吃完饭再说。哪有大白天捉妖的,妖精这会儿也不出来。”

郑雄见状,补充道:“我这花园闹得邪乎,也不知是妖是仙。家人在楼上睡觉,常被莫名其妙扔下楼;屋里东西自己乱响、乱飞;有时楼上没人,灯却自己亮起来。可谁都没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这样闹了快半年了。”广惠拍胸脯保证:“放心!今晚不管是妖是怪,我都把它拘来,用戒刀结果了它!”

众人边聊边等,天色渐晚。郑雄问两位和尚需要准备什么,广惠提笔列了张单子,包括八仙桌、椅子、香炉蜡扦、朱砂笔墨等物。家人按单备齐,布置在花园中。广惠和济公来到花园,只见桌上摆满物件。广惠先点燃香烛,对着虚空祷告:“过往神祗在上,保佑弟子广惠降妖除魔,回庙后定当烧香还愿!”

祷告完,他用无根水研磨朱砂,画了三道符,口中念念有词:“头道符引狂风,二道符拘妖精,三道符斩妖魔!”郑雄带着胆大的家人在旁观看,济公却拿着酒壶一言不发。广惠点燃头道符,可周围毫无动静;再扔二道符,依旧没反应,惹得家人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广惠急得额头冒汗,咬牙甩出第三道符。刹那间,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风过之后,对面楼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翁,身着古铜色长袍,手持蝇拂,怒指广惠:“广惠!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来此捣乱?”说罢,蝇拂轻轻一挥,一道白气直冲广惠面门。广惠顿时头晕目眩,瘫倒在地。

济公晃着酒壶大笑:“你身为修道之人,却无故入世争强,还敢欺负佛门弟子!”话音未落,他一拍脑袋,头顶顿时金光闪耀。楼上的仙家本是修炼千年的狐仙,只因郑雄家的下人常做出不净之事,冲撞了他,才偶尔恶作剧。此刻见济公显露神通,吓得连忙求饶:“圣僧息怒!实在是那些人不知规矩,我只是略施惩戒。”

济公厉声道:“速速离去!不然我召雷劈你!”狐仙化作一阵清风消失不见。济公这才拿出一粒药丸,喂给广惠,将他救醒。广惠满脸通红,羞愧难当,匆匆告辞回了三清庙。

济公在郑雄家住了一晚,次日清晨,郑雄准备好酒菜答谢。想起济公治好母亲双眼,他执意要给济公换新衣。济公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郑雄连连点头。随后,济公告辞离开,朝着钱塘门走去。

走到钱塘门外,济公瞧见路边有个卖狗肉的担子,摊主却不在。仔细一瞧,原来那人在玉皇阁对面的影壁墙后方便。济公突然双目精光一闪,猛拍三下手,感叹道:“这可是天下第一孝子!我若不救他,恐怕天雷都要降下!”他连问三声:“这狗肉担子是谁的?”却无人应答。

原来,这摊主名叫董平,家住钱塘门内,家中有老母亲和妻子韩氏。董平生性多疑,虽没犯过大错,却常对母亲言语不敬。这天早上,他又和母亲拌嘴,妻子韩氏劝道:“娘年纪大了,你别总惹她生气。”董平没搭话,出门做生意。

他在家烧上煮肉的锅,让妻子看火,自己去买狗。途中,遇到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那人说:“你买狗是去卖肉?我家有条野狗,去年自己跑来的,轰都轰不走。有次它半夜狂吠,我起来发现有贼撬门,多亏它才赶走贼人。可今年它生了小狗,俩狗总打架,我怕伤着孩子,想送人又觉得忘恩负义。你要是不嫌弃,白拿走吧。”

董平觉得捡了便宜,用绳子捆了大狗,抱着小狗谢过那人。回家后,他把大狗拴在院子里,进屋拿刀准备宰杀。可等他拿盆子出来,刀却不见了。问妻子,妻子也说没见。四处寻找,发现小狗正把刀衔到东边,压在身子底下,只露出刀柄。

董平一脚踢开小狗,举刀要杀大狗。没想到,小狗突然冲过来,趴在大狗脖子上,龇着牙盯着董平,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董平见状,手一哆嗦,刀“当啷”掉在地上,转身冲进屋子。妻子韩氏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十五回

董平举刀要宰杀大狗时,小狗突然冲过来,趴在大狗脖子上,眼泪汪汪地望着他。这一幕让董平愣在原地,脑海中思绪翻涌:“连狗都懂得母子情深,知道护着母亲,我堂堂一个人,却时常对母亲无礼,实在不该!”

他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刀,解开绑住大小狗的绳子,语气缓和地说:“我不杀你们了。要是愿意留在这儿,我管你们吃喝;要是想走,随时都能离开。”说完,他转身走进屋子,在母亲面前双膝跪地,满脸悔恨:“娘,儿子以前总跟您顶嘴,不懂事,真是罪该万死!”妻子韩氏见状,欣慰地说:“只要你往后好好孝顺娘,咱们家肯定会越过越好。”董平坚定地说:“我把这锅狗肉卖了,明天就改行,再也不干杀生的买卖了。”

随后,董平挑起狗肉担子出门售卖。往常他一挑出去就卖光,可这天走了十几条胡同,都无人问津。走到钱塘江大街玉皇阁照壁前时,他突然肚子疼,便把担子放在路边,去影壁墙后方便。这时,济公从东边走来,大声问:“这肉担儿是谁的?”

董平一听是济公的声音,想起昨天这和尚白要了自己两块狗肉,今天又来搭话,心里有些不悦,故意不搭理,想看看济公怎么办。济公见董平脸色黑气笼罩,掐指一算,心中了然:此人虽曾不孝,但幡然悔悟,诚心改过,乃是世间第一孝子。若不施救,必遭天谴。

这里要解释一下,善书上记载:一个人若做了半辈子善事,却做了一件恶事,那他就会被记为第一恶人,以往的善举也会被抵消;反之,若做了半辈子恶事,突然痛改前非,一心向善,那他就会被视为第一善人。就像寡妇失节,不如老妓从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董平虽之前对母亲不孝,但此刻真心悔改,这份诚意难能可贵,所以济公认定他是第一孝子。

济公连问两声,董平都不回应,济公索性挑起肉担就跑。董平提好裤子,见状急忙追赶。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影壁墙竟塌了大半截!董平惊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想:“要不是和尚抢走担子,我这会儿肯定被压在墙下了,真是好险!”

这里说的“雷必取他”,并非真的被天雷劈。俗话说“天打雷劈五雷轰”,五雷指的是金木水火土。被刀砍死叫金雷,被木棍打死叫木雷,被水淹死叫水雷,被火烧死叫火雷,被土墙压死则叫土雷。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天雷直接劈死。

董平定了定神,心想:“我得找到和尚,拿回担子,好好谢谢他。”他顺着济公跑的方向追去。此时的济公,挑着担子来到热闹街市,放下担子,拿起刀开始切狗肉。切完后,他伸手一指,每块狗肉看起来都足有一斤重。济公大声吆喝:“六文钱一块!香喷喷的狗肉,快来买啊!”

路过的行人远远就闻到狗肉的香味,连平时不吃狗肉的人,都被这又大又便宜的肉块吸引。大家纷纷掏钱购买,这个要三块,那个买五块,不一会儿,济公就卖了不少钱。等肉快卖完,只剩几块时,济公突然不卖了。没买到的人懊悔不已:“这么便宜的狗肉,怎么就没赶上呢!”

有个买了四块肉的人,满心欢喜,心想:“这些肉够吃好几顿了,回家给媳妇两块,剩下的再叫上兄弟喝点小酒。”他边走边闻,走了一段路,打开包裹一看,肉块竟只剩半斤;又走了几步,再看,只剩四两;等快到家时,四块肉加起来都不到四两了。这人又气又恼:“好你个和尚,竟然骗我!”只好愤愤地回家了。

这时,董平终于追了上来,他对济公说:“和尚,这是我的肉担!今天要不是你抢走担子,我就被墙压死了,真是多谢你!”济公翻了个白眼,打趣道:“哟,今天早上没跟你娘拌嘴吧?”董平闻言一愣,忙问:“和尚,你是哪个庙里的?”济公便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还让董平把卖肉的钱拿走去做小生意。

董平感激地说:“我明天就改行,去卖鲜果子,再也不干杀生的营生了。”济公点点头:“好,钱你都拿走,这剩下的几块狗肉给我就行。”董平千恩万谢,拿着钱走了。济公兜起狗肉,沿着西湖苏堤慢悠悠地走着,还随口唱起歌来:“孤衾独拥,睡熟转浓,梦见登科第,圣恩优宠……”

济公唱着歌,路过冷泉亭,来到灵隐寺山门外。看守山门的静明、静安和尚看到济公,忙问:“济师父,你拿的什么东西?”济公晃了晃手中的狗肉:“狗肉啊,你俩要不要来点?”静明、静安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们吃素,而且庙里规定荤酒不能入内,提笼架鸟都不让进,你这带狗肉进去可犯戒了,赶紧扔了吧!”

济公装作不懂:“我不知道啊,我身上痒,疥又犯了。”低头在身上乱摸。静明哭笑不得:“不是身上的疥,是犯了和尚的清规戒律!出家和尚讲究三规五戒,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济公好奇地问:“什么三规五戒?你说说。”

静明解释道:“三规就是佛规、僧规、法规;五戒是杀、盗、淫、妄、酒。你赶紧把狗肉扔了,要是被监寺看到,我们都得受牵连!”济公满不在乎:“你们懂什么,别扫我兴,我还要拿给监寺吃呢!”静明和静安拦不住,只好由他去了。

济公进了寺庙,在大雄宝殿前面放下狗肉,坐在一旁吆喝:“卖狗肉啦!新鲜的狗肉!”十几位僧人围了过来,好心的僧人劝道:“济师父,别卖了,要是被老和尚和监寺知道,肯定要罚你!”济公摆摆手:“你们别管。”也有看不惯济公的僧人,阴阳怪气地说:“你卖吧,谁管得着你!”济公也不搭理他们。

这时,监寺广亮路过,看到这一幕,说道:“济颠,你卖狗肉我不管,就算杀两条狗我也懒得说你。我就问你,从火烧大碑楼到现在,派你去化缘的一万两银子工程钱,准备得怎么样了?”济公笑嘻嘻地说:“一万两没有,九千两倒是有。”广亮没好气地说:“别跟我胡扯,我带你去见老和尚!”

济公不慌不忙:“着什么急!火烧大碑楼时,我跟你说过正午动工,现在还差一个时辰呢。要是到时拿不出一万两银子,我再跟你去见方丈。”广亮冷哼一声:“好!那我就等一个时辰,倒要看看你从哪儿变出一万两银子!”

广亮刚要走,静明、静安急忙拉住他,兴奋地说:“广师父,外面出大事了!我们刚才在山门坐着,看见西湖大路上来了二三百人,有当官的、有钱的,还有做生意的。前头两位员外骑着马,衣着华贵,一个白白净净、留着长胡子,另一个模样清奇古怪,后面还跟着二三十个仆人。他们到了山门外,把我们叫过去,问这是不是灵隐寺,我们说是。他们又问活佛在不在庙里,我们说没有。他们接着问罗汉在不在,我们说罗汉堂有五百零八尊金身罗汉,不知道他们要拜哪尊。结果他们说不是找泥像,是找活罗汉!我们说没有,他们就说善缘不巧,要去别处施舍。我们赶紧问活佛叫什么名字,他们说说出名字得损阳寿十年。我们为了问清楚,就说替他们损寿。他们先给我们磕了头,说已经损了三十年阳寿,还问这样行不行……”

广亮听得一头雾水,着急地问:“到底活佛是谁啊?你们说清楚!”静明却摇头:“不行,不能说!算命的说我能活五十三岁,今年才二十二,刚才已经损了三十年,说不定明年就没了,可不能再说了。”广亮无奈道:“没事,你们说,我再替你们损十年阳寿!”静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出活佛的名字。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十六回

监寺广亮一心想知道活佛到底是谁,催促静明赶紧说。静明故意卖关子:“我说出来,可就得你损寿十年——咱们庙里的道济就是活佛!”广亮一听,脱口而出:“道济?就那个疯疯癫癫的?”静明一本正经地补充:“那不够,得二十年!”广亮摆摆手:“他啊,没事!”静明却不依不饶:“那也得算你三十年!”广亮哭笑不得:“别闹了!平时他在庙里也没这么招摇,今天偏偏有人来找他,这可怎么办……有了!”

于是,几个僧人披上偏衫,敲打法器,热热闹闹地迎到山门口。可来访的众人扫了一圈,发现里头根本没有济公,为首的两位员外当场变了脸色,怒道:“瞧瞧,这些和尚果然在妖言惑众、装模作样!既然无缘,咱们去别处施舍!”广亮急得直冒汗,连忙挽留:“各位请留步!我这就带你们见活佛!”

众人跟着广亮进了山门,只见济公盘腿坐在大雄宝殿前,双眼微闭,嘴里还在吆喝:“狗肉六文钱一块!”两位员外眼睛一亮,高声喊道:“大家快看!这才是活佛罗汉的真模样!咱们快磕头!”广亮肺都快气炸了,心里直犯嘀咕:我们敲锣打鼓迎接,他们说我们装样子;济公在这儿卖狗肉,反倒成活佛了?

众人齐刷刷地跪在济公面前,济公却大喇喇地坐着,眼皮都没抬一下。广亮生怕得罪施主,赶忙上前提醒:“济公!没规矩!这么多施主来拜访,你怎么也不招呼?”他话还没说完,两位员外先怒了,腾地站起来呵斥:“你这和尚好大胆!竟敢对活佛无礼!”广亮吓得连连后退,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济公慢悠悠地睁开眼,似笑非笑地问:“各位施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穿白衣服的员外恭敬地说:“弟子久仰圣僧大名,特来拜访问禅。”济公随手递出一块狗肉:“你馋了?吃一块!”员外连忙摇头:“不敢!”穿蓝衣服的员外也上前说:“我也是来请教禅机妙理的。”济公又调侃:“饥了就吃狗肉,准没错!”

两位员外哭笑不得:“我们问的是参禅的‘禅’、天机的‘机’,不是馋嘴的‘馋’、饥饿的‘饥’!”济公挑眉:“原来你们想问这个,我和尚可清楚得很!”他清清嗓子念道:“山里有水,水里有鱼,三七共凑二十一。人有脸,树有皮,萝卜筷子不洗泥。人要往东,他偏要向西,不吃干粮尽要米——这就叫‘馋饥’!”

员外们直摇头:“圣僧说笑了,我们问的是佛门真义,您这答的可不对。”济公神色一正:“你们口气不小!那我若说对了,怎么办?”员外们一拍胸脯:“若能点破迷津,我们愿捐银重修大碑楼!”济公朗声道:“听好了!须知参禅皆非禅,若问天机哪有机;机主空虚禅主净,净空空净是禅机。”

两位员外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地鼓掌:“罗汉爷果然佛法高深,一语点醒梦中人!监寺,快拿缘簿来!”广亮赶紧取来笔墨纸砚,穿白衣服的员外谦让道:“贤弟先写。”对方推辞:“您年长,理应先请!”员外又招呼身后三百多人:“大家也来写几笔?”众人笑闹着推让:“还是您领头!”

最后,穿白衣服的员外大笔一挥,写下“无名氏施银一万两”。穿蓝衣服的员外见状,也跟着写了一万两。其他人纷纷解囊,少则三十两,多则五十两,说捐就掏银子,毫不含糊。原来,这些人都是临安城有头有脸的富商乡绅,早被济公“化”过缘,今天特意来捧场。

写完善款,穿白衣服的员外又豪爽宣布:“我在城里关外有十六座大木厂,木料全捐给灵隐寺,盖大碑楼管够!”众人办完善事,心满意足地告辞。济公这才转头问广亮:“师兄,这些银子够修楼了吧?”广亮清点一番,喜笑颜开:“富富有余!”济公打个哈欠:“那你盯着动工,我去施主家做客几天。”说完兜起狗肉,晃悠悠地走了。

广亮马上找来工匠,选了个黄道吉日开工。经过几个月忙碌,大碑楼主体完工,只差最后油漆彩画。没想到,好事多磨——这天,有人急匆匆跑来报告:“秦相府四位管家带着随从,在山门外下马了!”

广亮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出去迎接。原来,秦相府花园的二十五间阁天楼前些日子被火烧了,秦丞相派人去采购木料,十几家木厂都说木材捐给灵隐寺修大碑楼了。秦丞相便吩咐管家:“去灵隐寺借些木料,就说转年皇木到了一定归还。”临走前还特意叮嘱:“借得到是人情,借不到是本分,不许仗势欺人!”

可管家秦安一出门就打起了坏主意,他偷偷跟同伴秦顺说:“兄弟,这趟差使能赚大钱!咱们别说是借,就说相爷有令,要拆灵隐寺的大碑楼盖阁天楼。和尚肯定不答应,到时候托人来说情,少说也得送咱们几千两银子。等他们服软了,再提借木料的事,两头都能捞钱!”秦顺一听,直夸大哥高明。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灵隐寺,门头僧一看是秦相府的人,慌忙行礼通报。广亮把众人迎进禅堂,刚端上茶,秦安就冷冰冰地开口:“我们奉相爷之命,让你们拆了大碑楼,木料运去修相府阁天楼。”广亮惊得念了声佛号:“这大碑楼是无数善男信女捐资修建,好不容易快完工了,要是拆了,何时才能重建?还望各位在相爷面前美言几句!”

秦顺不耐烦地打断:“相爷的话就是圣旨,谁敢违抗?”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僵住。秦安心里直骂他不会办事——本该说“我们回去禀报,成不成听相爷的”,留个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下把路全堵死了。广亮无奈道:“既然如此,我得去请示老方丈。”秦顺恶狠狠地说:“报不报都得拆!”

广亮急匆匆找到老方丈元空长老,把情况一说。老方丈长叹一声:“这楼是道济化缘修的,你还是找他商量吧。”广亮苦着脸:“道济自从开工就没回来过……”老方丈只好说:“你去山门口看看,说不定他回来了。”

广亮刚跑到山门,就看见秦府的随从们扯着嗓子大喊:“相爷有令!即刻拆楼!敢阻拦的,送官治罪!”工匠们哪敢违抗丞相的命令,镐头铁锹齐上阵,尘土飞扬间,好好一座大碑楼转眼间就成了废墟。广亮看得心如刀割,又暗自庆幸:“幸亏疯和尚不在,不然非闹出大乱子不可……”

正想着,就见济公歪歪扭扭、脚步踉跄地朝山门跑来。一场风波即将爆发,济公又会如何应对?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十七回

监寺广亮望着已成废墟的大碑楼,正满心悲叹时,忽见济公从西湖苏堤那边晃晃悠悠走来。原来,自那日离开灵隐寺后,济公便在苏北山、赵文惠两位员外家住了些时日。这天,他正与苏北山在房内下棋,突然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

济公当即掐指一算,连拍三掌,已然洞悉一切,神色一凛道:“苏北山,我得走了。秦丞相派人去拆我庙里的大碑楼,我得回去会会他!”苏北山闻言大惊,连忙劝阻:“圣僧使不得!秦丞相贵为当朝宰相,位高权重,您一个出家人,如何惹得起?”济公却不答话,起身便走。苏北山追到门外,只望见济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济公一路朝着钱塘关外走去,沿着苏堤,一边走一边高声唱道:“人生百岁古来少,先出少年后出老,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闲愁与烦恼。世上财多用不尽,朝内官多做不了,官大财多能几时?惹得自己白头早。月过中秋月不明,花到三秋花不好,花前月下能几时?不如且罢金樽倒。荒郊高低多少坟,一年一度埋青草。”

歌声飘荡间,济公已来到灵隐寺山门。广亮远远望见,赶忙迎上去:“师弟,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咱们庙遭塌天大祸啦!”济公明知故问,挑眉道:“师兄,能有什么大祸?放宽心,有我济颠在,谁也别想欺负咱们!”

广亮愁眉苦脸地解释:“是秦丞相派了四位管家,带着人来拆大碑楼,说要拿去修相府的阁天楼!”济公冷笑一声:“他是宰相,一道命令就能拆楼?照这么说,京营殿帅来了,是不是大雄宝殿也得拆?临安府、钱塘县、仁和县再来人,东西配殿、藏经楼都得拆光?这大碑楼是我化缘修的,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广亮无奈道:“你若真要阻拦,那四位管家正在禅堂坐着,你去试试?可别闯出祸端,到时候收不了场。”济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师兄别管,看我的!”说罢,大步流星朝着禅堂走去。

禅堂所在的院子是三合院格局,院中站着十几个随从,四位管家正在北屋喝茶。济公衣衫褴褛地一露面,随从们立刻上前拦住:“什么人?”济公大大咧咧道:“是我。”随从上下打量他一番,喝道:“你谁啊?没看见大人们在谈事?哪个庙的?”济公一本正经胡说:“我是姑子庵的。”

随从顿时皱起眉头:“胡说!你是和尚,怎么在姑子庵?男女混居成何体统!”济公煞有介事地解释:“你不懂,老姑子过世了,小姑子跟人走了,就剩我看庙。听说各位大人要木料,我们大庙里房柁房梁又大又粗,房柁横放着,两头各蹲一人,谁都瞧不见谁;房梁、房椽子也是一样,粗得很!”

随从们听得来了兴致:“和尚,你这木料是要卖,还是要送?”济公嘿嘿一笑:“不卖,大人随便赏几文,够我换条裤子就行。”屋内的秦安听得真切,心想这是捡便宜的好机会,赶忙吩咐:“带和尚进来!”

济公刚一进屋,秦安便问:“和尚,你庙中真有大木?”济公翻了个白眼,反问:“你们四位从哪儿来的?”四人齐声答:“秦丞相府!奉大人之命,来拆大碑楼修阁天楼。”济公神色一正:“你们奉自家大人之命来拆楼?”四人不解:“我们家哪有大人?”济公摇头叹道:“连大人都不懂,难怪这般不懂事!回去告诉你们丞相,他官居首相,理当行善积德,怎能无故拆毁佛门之地?我明确告诉你们,不准拆!”

这番话可把四位管家惹恼了,秦安怒喝道:“大胆和尚!”抬手就是一巴掌。济公侧身躲开,边退边喊:“有种外面来!”秦安气势汹汹追出门,还吆喝随从:“给我往死里打!”众人一拥而上,将济公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只听济公大声喊:“别打!是我!”随从们恶狠狠回应:“打的就是你!自寻死路!”

正打得热闹,秦顺突然冲出来喊道:“别打了!声音不对!”众人定睛一看,济公好端端站在一旁笑,再低头,被打的竟是自家总管秦安,浑身是伤。随从们慌了神:“管家,怎么打错人了?”秦安又疼又怒:“好啊,你们公报私仇!”

秦志、秦明见状,认定是济公施了妖法,大喊:“给我上,教训这妖僧!”济公见状,口中默念六字真言:“嗳嘛呢叭弥哄,嗳敕令。”话音刚落,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随从们突然像被施了魔咒,彼此看不顺眼,两人一组扭打起来。张升指着同事怒吼:“看见你就来气,今天非揍你不可!”对方也不甘示弱,两人瞬间扭作一团。

更离谱的是,秦明竟冲着秦志挥拳:“秦椒,今天非教训你不可!”秦顺见秦安狼狈模样,也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巴掌:“瞧你这点出息!”现场乱成一锅粥,有人被咬掉耳朵,有人鼻子受伤,惨叫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广亮闻讯赶来,一看这阵仗,急得直跺脚:“道济!你惹出大祸了!还不把咒语撤了!”济公耸耸肩:“要不是师兄求情,我非得好好教训这群人!行了,都别打了!”随着济公一声令下,众人如梦初醒,望着彼此的伤势,又惊又怒,互相埋怨起来。

秦安捂着伤口,恶狠狠地问广亮:“那个疯和尚哪去了?今天不抓住他,跟你没完!”说罢,招呼众人上马,一路疾驰回秦相府。到了相府,一位同僚见他们鼻青脸肿,忙问缘由。秦安添油加醋,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还不忘撺掇:“见了相爷,千万别说实话,就说被凶僧殴打,求相爷作主!”

书房内,秦丞相正在看书,抬头见他们这副模样,皱眉问道:“去灵隐寺借木料,怎么弄成这样?”秦安扑通跪下:“回相爷,庙里和尚本答应借,就那疯和尚不仅不借,还出手伤人,求相爷为奴才做主!”秦丞相勃然大怒:“灵隐寺竟敢出此狂徒!”当即拿起朱笔,写下手谕,传令京营帅府派两员大将、五百士兵,命临安府衙、钱塘县衙也一同出兵,将灵隐寺团团围住,务必捉拿济公。这场风波又将如何收场?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十八回

秦丞相听了秦安等人添油加醋的禀报,顿时火冒三丈,立即发下传牌,知会京营殿帅府、临安府、仁和县等衙门,下令派兵包围灵隐寺,捉拿那个疯和尚。

传牌令下,京营殿帅府派出两员大将,率领五百官兵;临安府、仁和县各自派出八位班头,带着一众衙役,浩浩荡荡直奔灵隐寺。众人将寺庙围得水泄不通后,班头们气势汹汹地进庙,质问老方丈元空:“那个疯和尚在哪?”老方丈平静地回应:“不知去向。”班头们二话不说,“哗啦”一声抖开铁链,直接将老方丈锁了起来:“好大胆的和尚,竟敢殴打秦相爷的管家!”

寺里的侍者见状,连忙上前求情,却也被班头反手锁住;知客和尚想要护住侍者,同样没能幸免。最后,连监寺广亮在内,一共五个和尚被铁链串着,押往秦相府。

秦丞相即刻在花厅升座,七十多家将分立两旁,威风凛凛。当差的上前禀报:“灵隐寺方丈等人带到!”秦丞相冷冷下令:“带上来!”随着一声吆喝,五个和尚被带到堂帘外。老方丈还能端坐,其余四人则被迫跪下。秦丞相隔着帘子将众人看得真切,而和尚们却看不清帘内情形。

秦丞相开口质问:“你们之中哪个是疯僧?报上名来!”老方丈率先回应:“贫僧元空,是灵隐寺方丈。”接着,监寺广亮、知客德耀、侍者宗瑞、斋头惠陵也各自报了名号。秦丞相一听,脸色更沉:“怎么没有疯僧?我派人去拿他,他竟敢打伤我的管家!”广亮赶忙解释:“回大人,那疯和尚济颠是老方丈的徒弟,他施展妖邪法术打伤管家,我们实在阻拦不住,求大人开恩,此事与我们无关啊!”

秦丞相听完,又传令各府县的衙役继续搜捕疯僧。钱塘县的几个班头在拆除大碑楼的现场,发现济公正站在那里指指点点,看着工匠们拆楼。这些瓦木作、土工们,听闻是秦相府的命令,哪里敢违抗?人群中有些心地善良的,心里犯起了嘀咕:“和尚建庙不易,好不容易化缘盖起这座楼,说拆就拆,实在作孽。我可不干这缺德事,就用铁铣随便归拢归拢瓦片,反正工钱照拿,何必造孽?”

正想着,济公抬手一指,这人突然脚下一滑,从七八丈高的楼上摔了下来。奇怪的是,他落地后竟毫发无损,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好险!幸亏没真动手拆楼,看来这里头有讲究。”爬起来后,悄悄溜走了。

也有一心只想挣钱的工匠,心里盘算着:“拆完楼去修秦相府的阁天楼,能做两个月活;等灵隐寺再重修,又能做两个月,半年的生计有着落了!”可他刚动手拆卸,济公又是手指一点,这人直接从楼上摔下,不偏不倚坐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受伤严重,回家休养了整整半年。

济公正用佛法惩戒这些拆楼的工匠时,几位班头突然出现,“哗啦”一声将铁链套在他脖子上:“好你个和尚,惹了这么大祸,还在这看热闹!”济公抬头一看,是赵大、王二、张三等八位班头,被他们拉着就要走。

济公故意问:“我惹的祸有多大?”赵头没好气地说:“到了相府你就知道了,有你好受的!”济公耍赖:“这样拉我可不走!”赵头不耐烦道:“还想折腾?”济公干脆往地上一坐,口中念念有词。赵头用力去拉,却纹丝不动;叫来王二帮忙,两人使尽浑身力气,济公仍像泰山一样牢牢钉在地上。其他班头见状,一起上前帮忙,可济公依旧稳如磐石。

众人正纳闷,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大笑。赵头回头一看,原来是仁和县的班头田来报和万恒山。这两人精明能干,在衙门里办的都是重要差事,和赵头等人还是结拜兄弟。见赵头他们拉不动济公,忍不住笑道:“平日里就知道在班房吹牛,真遇上事就没辙了?”

赵头不服气:“有本事你们来!能拉动和尚,算你们厉害!”田来报一拍胸脯:“拉不动我把姓倒过来写!”万恒山也跟着说:“拉不动我就不当差了!”两人整理好衣帽,走到济公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圣僧,我们跟您无冤无仇,是秦丞相派我们来请您。您既然敢惹他,就敢去见他。您要是不去,秦丞相怪罪下来,我们老爷要受处分,肯定革我们的职,一家老小都得挨饿,求您大发慈悲!”

济公冷笑一声:“早这么说,我早跟你们走了。田班头,你贵姓啊?”田来报哭笑不得:“您明知我姓田,还问!”济公又调侃万恒山,被两人好一番央求后,才终于起身:“走就走!”田来报转头叮嘱赵头:“这差事悠着点,我好说歹说才把圣僧请动,你们带好咯。”

赵头拉着济公刚走了二里地,路过西湖苏堤的酒铺时,济公突然一屁股坐下不走了。赵头问:“师父,是要歇脚吗?”济公摇头:“我犯酒瘾了,你们当差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抓我去相府算立功,怎么也得在我身上花点钱。不然,我可不走。”

赵头心里直犯嘀咕:“当差这么多年,头回见打官司的跟衙役要钱!”嘴上问:“师父,您要钱做什么?”济公理直气壮:“买酒喝!”赵头无奈:“行,您要喝多少?”济公张口就要二十壶酒。酒一送来,他仰头就灌,一边喝还一边念叨:“酒要少吃性不狂,戒花全身保命长。财能义取天加护,忍气兴家无祸殃。”眨眼间,二十壶酒下肚,赵头一摸口袋,刚好剩下二十壶酒钱,不多不少。

赵头惊叹:“师父,您再多喝一壶,钱就不够了;少喝一壶,我还能剩点。”济公打趣道:“赵头,早上你口袋里的钱,是你媳妇装的吧?那是我昨晚给她的。”赵头哭笑不得:“师父别开玩笑了,快走!”

又走了二里地,济公说:“赵头,换个人拉我吧,你没钱了。”赵头只好让王头接手。王头刚拉住济公,就听济公说:“不走,我要喝酒。”王头问:“要钱做什么?”“喝酒!”王头咬牙说:“喝吧!”济公张嘴就要十壶,王头摸了摸口袋:“正好四百钱,够了。”济公喝完十壶酒,王头才拉着他继续走。

接下来,张三、李四等班头轮流拉济公,每个人都被“讹”了一顿酒。张头更是遇上“狠茬”,济公张口就要三十壶。张头倒吸一口凉气:“师父,您一天喝多少酒?”济公一本正经地说:“早上二斤,早饭二斤,晚饭二斤,晚上还要跳进酒缸里泡着才过瘾。”

就这样,八位班头都“贡献”了酒钱,济公也喝得酩酊大醉,这才来到秦相府门前。府门口的当差不停地催促:“你们怎么办事的?相爷等着见疯僧,非要等怪罪下来才带来?”赵头连声应和:“来了,来了!”

济公抬头望着秦相府,只见府内气势威严,正如诗中所写:“阁设麒麟玉做琛,堂前窟窍翠屏门,洞门高宏入宝辇,琅琊深广藏雅琴,锦绣丛中古玩润,珠玑堆里词赋分,除却万年天子贵,就让当朝宰相尊。”赵头拉着济公,大步往府内走去。济公此番进府,又将施展怎样的神通戏耍秦丞相?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十九回

济公被带到秦相府后,听差赶忙进去禀报,秦丞相当即下令:“把疯和尚带进来!”赵头拉着济公走进府内,只见老方丈元空、监寺广亮等先前被抓的和尚都在,两廊下还站着七十二个威风凛凛的家将。

济公来到厅前,昂首挺胸,并不下跪。秦丞相隔着堂帘,见进来的是个衣衫褴褛的穷和尚,顿时火冒三丈,猛拍桌案怒斥:“好大胆的疯和尚!我派人去你庙里借木料,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你竟敢施展妖术打伤我的管家,快从实招来!”

换作旁人,此刻定会解释拆楼冲突的缘由,可济公偏不按常理出牌。他直视秦丞相,义正言辞道:“大人,您还好意思问我?您官居首相,位极人臣,本该积德行善,如今却无故拆毁佛门之地,我越说越气!来人,把这大人拉下去,先打四十板子再问话!”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秦丞相气得脸色铁青:“大胆狂徒,竟敢侮辱朝廷大臣!来人,把这疯和尚拉下去,重打四十竹棍!”原来,秦相府的竹棍是特制的家法,竹子里灌满水银,寻常壮汉挨上四十棍,必定皮开肉绽。

衙役们得令,立刻上前抓人。济公却一个闪身,躲到老方丈等人中间。三个家将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济公,将他按倒在地:“好你个和尚,躲在这里就想逃过惩罚?”一人按住肩头,一人按住双腿,掌刑人拿着竹棍,先向秦丞相验刑,随后抡起棍子,狠狠打了下去。

四十棍打完,济公默不作声。掌刑人退到一旁,秦丞相定睛一看,顿时暴跳如雷:“你们这群废物!我让你们打疯和尚,怎么把监寺打了?”三个家将也傻了眼,明明抓的是济公,怎么转眼间变成了广亮?此时的广亮痛得惨叫连连,身上血肉模糊,鲜血浸透了僧袍。

秦丞相余怒未消,吼道:“换一班人,再打疯和尚四十竹棍!今日不打服你,我誓不罢休!”又有三个衙役上前,一把揪住济公:“和尚,这次看你往哪跑!”济公却不慌不忙:“该打就打,急什么?”衙役没好气地说:“少废话,快躺下!”济公调侃道:“也不铺个被褥,这么硬怎么躺?”

衙役们哪管这些,将济公死死按住,举起竹棍就要打。秦丞相在一旁连连催促:“打!打!打!”可竹棍刚要落下,突然拐了个弯,“咚”的一声,重重打在按住济公肩头的衙役腰上。那衙役惨叫一声,被打得飞出三四步远,捂着腰直喊:“好啊,你早上找我借钱我没借,这是公报私仇!”

秦丞相见状,气得七窍生烟,咆哮着下令:“再换!给我打八十棍!今日不把你这疯僧打个半死,我就不做官了!”济公毫不畏惧,回怼道:“你要是能打到我,我就不当和尚了!”

第三批衙役上场,还没开打就互相叮嘱:“我按肩头,你按腿,可别再打偏了!”掌刑人对准济公的腿,用力挥棍,谁知竹棍再次诡异拐弯,狠狠砸在按住济公腿的衙役背上。

秦丞相连看三场闹剧,终于反应过来,这定是济公在施展妖术。他恼羞成怒,命人撤去堂帘,心想以宰相之威,定能镇住这疯和尚。堂帘一撤,秦丞相迈步而出,周身散发着威严气势。

此时的济公躺在地上,抬眼打量着秦丞相。只见他头戴乌纱帽,身着紫蟒袍,腰间玉带闪耀,脚下皂靴生风,只是满脸怒容,五官扭曲,额头青筋暴起,气得连乌纱帽都跟着晃动。秦丞相咬牙切齿地吼道:“给我往死里打!”

众家将抄起竹棍,恶狠狠地朝济公扑去。一名家将用力过猛,竹棍脱手而出,竟朝着秦丞相飞了过去。家将吓得面如土色,秦丞相也惊出一身冷汗。他弯腰捡起竹棍,正要亲自教训济公,突然听到内宅传来急促的锣声。

秦丞相脸色骤变。平日里他治家极严,内宅除了婆子、丫鬟和年幼童子,男子不得擅入,只有发生紧急大事才会敲锣。正疑惑间,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出来:“大人,不好了!您的卧室失火了!”秦丞相心中明白,这定是济公的妖术作祟,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强压怒火,吩咐二十名家将:“把和尚锁进空房,三更时分我要亲自审问!”

他指着济公,咬牙切齿道:“疯和尚,就算你把相府烧成灰烬,我也要将你送到官府,狠狠打你八十竹棍,才能解我心头之恨!”随后,他命秦升带人看守和尚,自己则匆匆赶向内宅。

内宅中,夫人满脸惊恐地站在院中,仆人们正手忙脚乱地救火。夫人询问起火缘由,仆妇答道:“是大香炉里的火星,引燃了窗上的碧纱。”秦丞相立即指挥众人灭火,怒不可遏地将香炉摔在地上。好在香炉是生金铸就,虽遭重摔,却完好无损。

火扑灭后,夫人关切问道:“老爷为何发这么大火?”秦丞相便将济公施展妖术、自己派人锁拿和尚,以及三次行刑失败的事说了一遍,还愤愤道:“我把他们锁在空房,三更一定要好好教训那疯和尚!”夫人劝道:“老爷何必跟这等狂人计较。”

说话间,仆妇来报晚饭已备好。秦丞相心中烦闷,草草吃了两口,便坐在屋中看书。可满脑子都是济公的事,翻来覆去看不进去,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秦丞相只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四周山林仿佛都发出阴森的声响。突然,“咕噜噜”一阵如牛吼般的怪声响起,一个黑影“哗啦啦”闯了进来,在地上滴溜溜乱转——竟是地府的魂魄!

秦丞相定睛一看,打头的是个身高八尺的大鬼,脸色漆黑如墨,头戴青缎六瓣帽,身穿青布短衣,腰间扎着青纱带,脚蹬快靴,环眼圆睁,手中握着三股烈烟托天叉。紧跟其后的,是个身高同样八尺的白衣鬼,头戴二尺高帽,面皮紫黑,手拿哭丧棒,阴森森地盯着秦丞相。

再往后,是个头戴如意巾、身穿绿缎袍的白面鬼,手中握着判官笔和生死簿;最后一个蓝袍鬼,拉着一条铁链,铁链那头锁着的人,戴着大锁、手铐和脚镣,面容枯槁,头发凌乱,胡须如杂草——竟是秦丞相的父亲,老太师秦桧!秦桧身后还跟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手持狼牙棒,凶神恶煞。

秦丞相又惊又悲:“爹爹,孩儿以为您早已升上天堂,没想到竟在地府受苦!您先回去,孩儿明日就请高僧超度您!”秦桧长叹一声:“儿啊,为父在阳间久居高位,却闭塞贤路,在风波亭害死岳家父子,犯下滔天罪孽,如今被打入黑地狱,受尽折磨。今日奉阎罗天子之命,回阳间劝你——你身为宰相,本该行善积德,可你不仅不做好事,还要拆毁佛门之地,罪孽深重!听我一句劝,速速放了僧人,重修大碑楼!”

话音未落,拿叉的大鬼猛地一抖铁叉:“兄弟们,走!”不由分说,拉着秦桧就要离开。秦丞相急得大喊:“爹爹慢走,孩儿还有话要说!”他伸手去拉,却听到“当啷”一声巨响。秦丞相猛然睁眼——眼前竟出现一桩惊人的变故。这变故究竟是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回

秦丞相在梦中焦急地伸手去拉被鬼卒拽走的父亲秦桧,只听 “当啷” 一声脆响,他猛然从惊悸中醒来,这才发现是自己慌乱间打翻了桌上的蜡灯。值夜的丫鬟闻声而入,将倒地的烛台扶起,重新点燃的火苗在屋内摇曳,映得四周忽明忽暗。

身旁的夫人也被惊醒,轻声问道:“老爷,为何这般惊慌?” 秦丞相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方才看书打盹,做了个怪梦。梦见老父亲戴着枷锁,被鬼卒押解着回魂,还历数我在阳间的种种恶行。我想着,要不就停了大碑楼的拆除,放了那些僧人?” 夫人闻言,轻轻摇头笑道:“老爷饱读诗书,怎会轻信这些怪力乱神?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秦丞相心中刚泛起的一丝善念。他转头询问丫鬟时辰,得知已是三更,立刻沉下脸吩咐:“传我命令,三更在外书房审问疯和尚,定要让他知道冒犯丞相的下场!”

话音未落,桌上的蜡灯突然剧烈闪烁。火苗 “呼呼” 窜起一尺多高,又骤然缩成枣核大小,屋内被诡异的绿光照得森然。如此反复三次后,秦丞相猛地抽出墙上的镇宅宝剑,朝着灯头狠狠劈下。剑锋落下,一盏灯竟分裂成两团火苗,再劈一剑,又化作四簇光影。他接连挥剑数十次,屋内光影交错,恍若置身幻境。

就在此时,婆子突然尖叫着冲进房内:“大人!门外站着个大头鬼,正冲着我们晃脑袋!” 丫鬟也惊恐地指着桌底:“桌下有个龇牙咧嘴的恶鬼,一直在狞笑!” 另一个丫鬟颤抖着指向竹帘:“帘子边还有个鬼,不停地点头!” 秦丞相脸色骤变,急忙命婆子敲响铜锣,召集家丁驱鬼。

原来,这一切都是济公暗中施展的法术。此前,秦丞相派二十名家人看守济公,家丁头目秦升提议:“这差事责任重大,昨夜我一宿没合眼,今天又赶上。不如每人出二百钱,买点酒菜,二更时吃喝一番,三更审和尚也不耽误事。” 众人纷纷响应,凑了四吊钱置办酒菜。

酒菜摆上桌,济公开口讨酒:“各位行行好,让我也喝一杯吧。” 秦升立刻拒绝:“和尚怎能饮酒?杀、盗、淫、妄、酒,这是佛门五戒!” 济公却笑着摇头:“管家有所不知,天有酒星,地有酒泉,人有酒圣。酒能调和万事,连孔子饮酒也讲究适度。”

秦升被说得心动,递了一杯过去。济公一饮而尽,感叹道:“日长似岁闲方觉,事大如天醉亦休。再来一杯如何?” 秦升面露不悦:“给了你一杯还不够?” 济公笑道:“你要是不给,前面那杯的人情可就白费了。” 秦升无奈,又斟了一杯。

三杯过后,见秦升不再给酒,济公端起酒杯念念有词:“奄赦赫,来来来。” 话音未落,杯中竟再次注满美酒。他连饮数杯放下酒杯后,其他家人再去倒酒,却发现酒坛滴酒不剩。众人面面相觑,都怀疑是买酒的人私吞了钱。

秦升气得不再言语,率先躺下休息,其他人也陆续东倒西歪睡去。济公见众人熟睡,便施展法术幻化出几个鬼怪,本想借此震慑秦丞相,了结此事。不料秦夫人的一番话,让秦丞相打消了顾虑。济公见状,悄悄解开铁锁,潜入内院,开始惩治那些平日里仗势欺人的恶仆,打得他们叫苦不迭。

与此同时,北房顶上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 手持钢刀的江湖侠盗赵斌。此前,赵斌曾协助济公在秦相府盗取五雷八卦天师符,还扮成韦驮经历了一番惊险。后来尹士雄离开,赵斌便做起小本生意,虽赚不了多少钱,但母亲希望他能借此安分守己。

这天,赵斌在西湖边卖鲜果子时,看到大批官兵围住灵隐寺。向熟人打听后得知,济公因打伤秦相府管家,被秦丞相下令捉拿,还要在相府严惩。赵斌大惊失色:“济公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遇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因母亲不许他晚上出门,赵斌只好谎称身体不适提前回家。晚饭后,他正等着母亲入睡,准备夜闯秦相府报仇,突然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对门的王老太太,焦急地说:“赵斌,能帮我个忙吗?我儿子王兴今早去秦相府门口摆摊,中午来了顶小轿,说他得了急病,把我儿媳也接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

赵斌本就是热心肠,连忙答应下来。他进屋换了身衣服,悄悄揣上一把切菜刀,直奔秦相府。到了府前,看到王兴的果摊还没收,由看街的郭四看守。赵斌上前询问,郭四摇头叹气:“赵爷,别提了!今早秦相府二公子把王兴叫进去,我进去打听,他们根本不让问,也不知道出了啥事。”

赵斌四处打听无果,直到二更时分,他找了个僻静处翻墙进入秦相府,准备刺杀秦丞相为济公报仇。刚上房顶,就看到院中灯火泛着诡异的绿光,看守的家丁们在光影中如同鬼魅,吓得他急忙穿房越脊,逃到了隔壁的花园。

站在花园房顶上,赵斌发现东北方向有一处院落灯火闪烁,便跳了下去。穿过种满桂树的小径,推开垂花门,只见花墙环绕的庭院中,白灰铺就的地面泛着冷光。北房三间连着月台,东西各有三间配房,屋内垂下的竹帘后,八仙桌上摆满干鲜果品、冷热菜肴和美酒。

赵斌心中一动:“正好先吃饱喝足,再去杀那老贼!” 可刚走两步,他突然警醒,捡起一块砖头朝着竹帘扔去 —— 这是绿林人常用的 “投石问路” 之法,若屋内有人,定会出声询问,即便有狗也会狂吠示警。

见屋内毫无反应,赵斌暗自庆幸,正要推门而入,却突然听到一声哭喊:“大哥!救命啊!” 他抬头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 房梁上倒吊着王兴夫妻二人,浑身是血,气息微弱。这对夫妻究竟遭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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