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都教头铁昂被徐鸣皋死死按住,自知今日在劫难逃,便双手护住胸口和两肋,咬紧牙关,运起全身功夫,任由众人捶打,不再还手。徐鸣皋毫不留情,挥起拳头狠狠揍他,徐寿、李武也在一旁“加餐”,打得铁昂口吐鲜血。另一边,黄三保被包行恭拖倒在地,同样被打得奄奄一息。
众英雄见街上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行动多有不便,眼看铁昂和黄三保也被打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便停了手,放两人离开。
杨小舫走进屋子,只听见罗季芳在里头骂人,却不见人影。走到半窗边一看,哭笑不得——罗季芳和王能两个“活宝”正在淤泥里扭打,浑身沾满又臭又脏的泥浆。杨小舫赶忙喝止,可两人正打得眼红,根本不听。这时徐鸣皋等人也进来了,看到这滑稽又荒唐的一幕,又生气又想笑,忍不住骂道:“你们这两个家伙!罗季芳身为大师伯,成何体统?自己人倒先打起来了!”狄洪道也把王能骂了一顿,两人才不情不愿地从淤泥里爬起来。罗季芳回过神,自己也觉得尴尬,忍不住笑出声;王能看看满身泥浆的罗季芳,再看看狼狈的自己,活像两只泥乌龟,也跟着笑起来。众人见状,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周湘帆让家人把韦妈妈叫出来。韦妈妈见铁昂和黄三保走了,心里七上八下,生怕铁昂吃了亏,改天来找自己麻烦。听到周湘帆喊她,连忙说道:“周大爷,今天把他们打了,要是明天他们再来找我们算账,可怎么办啊?”周湘帆拍拍胸脯:“您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您赶紧准备浴盆,再找两套衣服来,给这二位大爷洗个澡、换身衣裳。”韦妈妈面露难色:“浴盆好说,可衣服真没有。我们这儿只有女人的裙子,没有男人的衣裳。”周湘帆无奈道:“那您先安排他们洗澡吧。”韦妈妈急忙吩咐用人,带着罗季芳和王能去洗浴。周湘帆掏出四五两银子,让家人去衣铺买了两套合身的衣服,又给了韦妈妈十两银子,赔偿被打坏的东西和门户。眼看天色渐晚,众英雄便一起返回周家。
铁昂和黄三保捡回一条命,回到公馆后,赶忙吃下上等的伤药,换了身干净衣服,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邺天庆府上。邺天庆是铁昂的师父,他的拳脚功夫号称天下第一,被宁王视为心腹,封为无敌大将军、总管兵马都元帅,绰号“飞天燕”,有万夫不当之勇,无论是轻功、马上功夫还是其他武艺,样样精通。宁王曾夸口:“外有非非僧,内有邺天庆,何愁大事不成!”由此可见,邺天庆的本领丝毫不逊色于非非僧。
铁昂和黄三保见到邺天庆后,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事情经过,还商量着要向宁王告状,治周湘帆的罪。没想到邺天庆听完,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好你个禁军都教头!被几个‘乡下人’打了,也不嫌丢人!将来还怎么带兵打仗、冲锋陷阵?大丈夫在百万军中都能来去自如,结果遇上几个烧窑的就吃了大亏,还有脸来跟我说?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不光你没面子,连我也跟着丢脸!给我闭嘴!”这番话骂得铁昂和黄三保面红耳赤,大气都不敢出,只能连连称是,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回到公馆,两人越想越气,铁昂埋怨黄三保:“都怪你!什么乡下人,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哪像做工的?个个拳法精妙、功夫了得,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伙人!”黄三保也想不通:“周湘帆就是个做生意的,就算喜欢摆弄拳棒,一时半会儿也请不到这么多厉害的拳师啊?”铁昂发愁道:“我怎么知道!得赶紧想个办法,出了这口恶气!”黄三保眼睛一亮:“师父别愁!李军师足智多谋,我们找他商量,肯定有办法报仇!”铁昂却担心:“万一他不肯帮忙,再把这事告诉王爷,说我们没用,那可就糟了。”黄三保一拍胸脯:“给他送点银子就行!我这就准备礼物,明天陪您一起去!”铁昂这才点头答应。
第二天,黄三保准备了一份厚礼,跟着铁昂来到李自然的军师府。李自然收下礼物,在书房接见了他们。铁昂和黄三保行过礼,家人端上茶水。李自然开门见山:“二位教头大驾光临,还送这么厚的礼,贫道无功不受禄。不知二位有什么事?”铁昂客气道:“一点薄礼不足挂齿,今日特来拜访,还有件事想跟您商量。”接着便把黄三保被打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李自然追问:“你听他们口音是哪里人?”黄三保回忆道:“口音杂得很,有江南的、山东的、陕西的、苏州的,江南人居多。”李自然又问:“他们长什么样?”铁昂说:“有的像练武的,有的像江湖人,还有的像读书人,什么样的都有。”李自然再问:“功夫如何?”铁昂苦笑道:“要是没本事,我们能被打成这样?”李自然摇摇头:“依我看,这事得禀报王爷。”铁昂和黄三保对视一眼,黄三保连忙劝阻:“军师,这可不行!王爷知道我们被做工的打伤,肯定要怪罪我们没用,以后还怎么带兵?”李自然哈哈大笑:“你们两个糊涂蛋!话是活的,谁让你们照直说?依我看,这伙人可不简单,说不定就是俞谦手下那班和王爷作对的人!”铁昂惊讶道:“军师怎么知道?”李自然分析道:“王爷前年在苏州摆擂台,被扬州的徐鹤打伤严虎,严虎后来病死;罗德掀翻擂台,副台主也投靠了他们。之后金山寺一战,非非和尚被杀,折了不少大将;去年太平县抓人,在鄱阳湖被劫;石埭山又折了五虎将。他们一路跟王爷作对,从江南往这儿来,按常理肯定会到南昌。而且他们的口音、模样、功夫,都能对上!我猜他们已经到了一阵子,周湘帆喜欢结交豪杰,肯定和他们成了一伙。要是不告诉王爷,趁早把他们除掉,后患无穷!二位放心,我自有安排。”铁昂谢过李自然,和黄三保各自回家。
李自然随即进宫面见宁王,把事情详细奏明。宁王咬牙切齿道:“军师所言极是!本藩早就恨透他们了,如今送上门来,绝不能放过!只是这伙人不好对付,军师务必小心,别让他们跑了。”李自然胸有成竹:“千岁放心,我定让他们插翅难逃!”宁王赐下一支金批御令:“一切听凭军师调遣!”李自然接过令箭,告辞出宫时,天色已晚,他开始筹备第二天的行动。
李自然有个仆人叫郑元龙,是江西浮梁县人。他小时候跟着母亲到南昌城外,在周湘帆家做乳娘,周湘帆一直很照顾他。后来母亲去世,也是周湘帆帮忙操办丧事;前年郑元龙酒后误伤人命,又是周湘帆上下打点,花了几十两银子,才让他只判了一年监禁。狱官看他机灵能干,让他做了长随,去年还把他推荐到李自然府上。
郑元龙听到李自然要对付周湘帆,心里一紧:“周湘帆是我的大恩人,现在军师去跟宁王告状,肯定要抓人。我不救他,谁救?趁军师还没回来,我得赶紧去通风报信!”他跟同伴谎称去送亲戚,悄悄来到马厩,牵出一匹马,从后门溜出去,出了城关后,狠狠甩了两鞭,策马狂奔到周湘帆家。
郑元龙跳下马,直奔书房。正巧周湘帆正和徐鸣皋、徐庆闲聊,见他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心里“咯噔”一下,忙问:“贤弟,出什么事了?”郑元龙看了看徐鸣皋和徐庆,对周湘帆低声道:“周大爷,大祸临头了!铁昂被打后找李军师商量,军师怀疑江南那伙人都在您这儿,已经进宫禀报宁王,估计很快就会来抓人!您这儿真有这事吗?”周湘帆感激道:“多亏贤弟冒险来报信,我哪敢瞒你!”他指着徐鸣皋和徐庆介绍:“这位是扬州的‘赛孟尝’徐鸣皋,这位是山东的‘神箭手’徐庆。”郑元龙连忙拱手行礼:“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幸会!但我怕军师回来发现,不能多聊了。”徐鸣皋和徐庆也急忙回礼:“多谢仗义相助,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郑元龙催促周湘帆:“大爷赶紧准备,他们随时可能来!后会有期!”说完,他飞身上马,挥了挥手,扬鞭疾驰而去。
周湘帆带着徐鸣皋、徐庆找到其他人,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应对之策。至于他们能否想出办法化解危机,且听下回分解。